已过数月,白慕本说的过几日眼睛便能恢复,却迟迟不见好。
玄苓已有些心灰意冷,这几个月,她已经慢慢让自己习惯了黑暗。除了穿衣服的时候还是歪七八钮的,还好有白慕,总是不厌其烦地替她整理,每次都打趣她,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自从来到妖界,玄苓便很少展颜,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木讷脸,如今眼睛迟迟未好,她更是面如冰霜,白慕自是知她等不及要去取炼妖鼎…可眼睛看不见,她也只能在这小小洞府躲着。篆愁君倒是常常逗她开心,说到有趣之时,她也只是偶尔抬一抬唇角。
这天,如往日一般,白慕和篆愁君出了洞府采买,玄苓则坐在洞中修炼。忽觉浑身疼痛难忍,有一股力量仿佛一根钢针般在血脉里游走,她封了全身几处灵穴,那股力量却冲地更欢了,玄苓痛得抱住了身体,蜷在一角。
白慕二人回来,便看到了玄苓缩在角落,白慕丢了手中的东西,用仙力检查,却不想此力量尤为排斥仙法,他刚使出仙法,便被这股力量弹了出去。
白慕收回仙力,拉了玄苓抱在自己怀中放在塌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篆愁君拎了毛巾,擦着她头上的汗。她已浑身汗湿,篆愁君拿了干衣物,白慕欲替她换上,她虽痛的不住的发抖,却仍止住了他的手。她虽之前是男身,本不会介意如此,不知为何,此刻她却下意识的止住了他。
白慕反握住她的手,拍了几下,让她安心,只小心的抱着她替她擦着脸上的汗。
突然,那股力量冲到了脑中,玄苓睁大双眼,满目尽紫,喉中甜腥,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她感到浑身一轻如在云端,晕了过去。
次日,玄苓听到外面风动的青草之声,她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她一转头,发现自己整个人是在白慕的怀中,一只手还被他捉着。她抽出了手,白慕醒了,二人双目对视。
白慕看她的眼神,无比温柔,他抚着她的头道:“还痛吗?”
玄苓摇摇头,起身她环顾了四周,这个洞府简直如在一块白玉中凿了一个洞,地面屋顶墙壁全是白色。洞内只有一张白玉榻,一张木制的桌子,显得与这个洞府格格不入。洞口是狭长的一段通道,洞口有日光折射进来。
白慕喜道:“玄苓,你的眼睛?”
玄苓望向他,他还是如当初一般,一身灰边白衣,微微笑着,玄苓道:“好了。”
“我想出去看看。”说着便准备走出去,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套黄色的襦裙,虽有些不习惯,倒是不难看。
白慕下意识的想要拉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眼睛已经已经恢复,可以自己走了,便又将手悄悄缩回了袖中。
走到门口,玄苓见有一“人”伏在洞口。说他是人,是因他上半身完全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却没有双腿,只有一条白色的尾巴圈着,怪异至极。玄苓心想:难怪每次篆愁君过来,总觉得有东西在地上爬。
玄苓用脚踢踢他,他揉了揉眼睛,说道:“你们醒了?小祖宗你不疼了吗?”
白慕笑着道:“玄苓已经好了,眼睛也好了。”
篆愁君开心地绕着玄苓打转,玄苓问道:“篆愁君,你怎的这般模样?”
篆愁君开心道:“我之前受您的血,才有幸化一半的形,再过几百年,我努力修炼,便能化出双腿了。”
玄苓汗颜,“几百年?”
篆愁君道:“小祖宗莫不是嫌弃我这般模样,跟着你会给你丢脸吧?”
玄苓看他傻傻的模样,有些想笑:“你若这般模样跟着我,当然丢脸。”
篆愁君拉着她的衣摆,左右晃着,又委屈又生气。
玄苓双指绕了一圈,一注紫色的光打入篆愁尾上,篆愁君的尾巴慢慢的显示,出现了二条修长的腿。
篆愁君哇哇的叫个不停,“哇,我有腿了。小祖宗!我我我有腿了!”
玄苓拉着他站了起来,谁知他仿佛不会用腿一般,软软的还是伏在地上。
白慕道:“让他缓几日吧,几百年都在爬,尚不适应走。”
“几百年?那你叫我小祖宗,岂不是占你便宜了?我尚不知能不能活一个一百年呢。”
篆愁君道:“小祖宗自然能活几千个几万个一百年,您可是妖…”
白慕打断了篆愁君,他知道玄苓并不想听到自己是妖,便道:“好了,我们去走一走吧。”
洞口外是茫茫一片青青的草地,青草已有半人高,有一条修剪的很整齐的路,路一直通向一面湖。微风过来,有一阵淡淡的青草香。三人沿着路走着,篆愁君还是伏在地上拖着二只腿游行,边游边吃着二边的草叶。
走到湖边,玄苓见天空澄澈,湖面折射着日光,心想:妖界也有这方净土。
她问道:“此地可有名字?”
白慕道:“没有,这里是妖界最偏远的边界,并没有名字。不如,玄苓想一个?”
玄苓自嘲道:“我?给妖界地界命名,也真是稀奇了。”
白慕道:“天大地大,人界也好,妖界也罢,能安身立命之处,便是恩赐了。”
玄苓看向这满目的青草,道:“流青原如何?”
“好,好,好!”篆愁君拍着手,又道:“给我也取名个名字吧,草都有名字了,我这吃草的还没名字呢…”
玄苓道:“你不是叫篆愁君?”
“哎呀,小祖宗,那只是别人那么叫,并不是我的名字。”
玄苓不假思索,“那你就叫小白吧。”
“啊?小白?”
“嗯,不好?”
“好,好,好,小白好,我跟小祖宗姓小,真好。”
“……………”
来到湖边,玄苓看着水中倒影,呆了好一会,原来面纱下的自己是这般模样……
三人未逛多久,便回了洞府,玄苓问了白慕一些妖界的情况,原来要去人界,必要先经过妖界王城。所以,玄苓便决定先去王城。
白慕道:“玄苓,只怕我不能陪你去王城了,你的眼睛已恢复,我也要回去了。”
玄苓并未多问,只道:“谢谢你,白慕,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定当全力以赴。”
白慕笑了,并未多说,只道:“你要多保重,如果有难处之时,记得你还有个哨子。妖界小白很熟,你要去哪,让他带路便是。”
玄苓点点头。其实她早已忘了那个哨子,如今这般提起,才想起来,自从那晚随手丢在南熏阁,便再也没想起来拿过。
白慕走了,剩下玄苓和小白,“给你一日的时间学着走路,明天我们就出发去王城。”
小白无奈地挠着头,“哦…”
“此地去王城需多久?”玄苓问道。
“我们用妖法越过流青原跟一片山林,再越过三座城就能到王城了。不过…”
“不过什么?”玄苓在听到妖法时有些不悦。
“在妖界,在别人城中是不能随意使用妖法穿行的,除非你比城主更强,才有那个资格。”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得走着过三座城?”
小白见她有些不高兴,双手直摆,“小祖宗我不是说你不强,主要是我,我现在肯定是不能随便使用妖法穿行的。可我要给你带路的,可不能随便丢下我…”
“我当然要带着你,带到城中应该也能卖点银钱的。”玄苓打趣道。
“哈哈,那我不怕,谁会买我这样瘦弱的。”
“难道妖界真的买卖同类?”
“是啊,很多酒楼里面都有的卖,不过都是自愿的。”
“还有妖自愿卖?”
“那家中粮食不够吃了,吃的又多,打不着猎物了,不只能卖给有钱人家做苦力吃口饭吗?不过大都是自愿的,妖界极少会有人会买被强迫的妖。”
原来妖界说的卖给别人做苦力,还要遵循自愿原则,倒也是稀奇。看来这三座城,稀奇的东西会很多。
“明日便走。”
“可我还不会走路啊!”
“现在就能学。”说着,便转身走向洞府,小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脚步越走越远,玄苓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看会怎么走了吗?”
小白明白过来:“啊?哦。”
玄苓回到洞中继续打坐调息,洞外的少年则如婴孩学步般,扶着墙壁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