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大海睁开双眼之时,眼前是一片黑暗,以为正是夜半时分,没有掌灯,心中莫名有些害怕。从前在山庄,因为怕黑,夜晚即便入睡,也要在远处掌一盏灯。
努力回想,自己在山庄大雪中昏倒,便再想不起什么。这里又是何处?为何如此黑?姜大海摸索着起身,想要祭个火符看清眼前,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火符都这等小术法都祭不出了。心想:莫非自己受了太重的伤,功力尽失了?旋即想起自己一身的窟窿,赶紧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处。
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吓的姜大海一双手不知该置与何地。姜大海心中暗道:疯了疯了!怎会变成了女子?面纱也没了。正思索着,便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哎呦,我的祖宗,你这刚一醒,就要烧我洞府!”
一阵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听气息有些慌乱。
“你是何人?”姜大海问道。刚一开口,便被自己嗓中发出柔弱的女声,吓了一跳。姜大海清了清嗓子,压着嗓音道:“此地是何处?”
篆愁君灭了火,便回应道:“我是篆愁君呀,此地自然是我的洞府。”
姜大海拧了拧眉头,“篆愁君?”在幻境中差点被此妖物取了性命,姜大海一脸戒备的向后退了几步。
“姐姐,不用怕,是白哥哥救你来此,并令我照看于你。我没有恶意的。”
“为何不掌灯?你方才叫我什么?姐姐?白哥哥又是谁?”视觉所及之处,全是黑暗,难免有些不安。
“姐姐,你…”
“别叫我姐姐!”姜大海呵斥道。
“哦!那我叫你什么?”篆愁君一脸委屈道。
“先告诉我,白哥哥是何人?”
“白哥哥,就是穿着白衣服的哥哥啊。”
“你!那你可知这位白衣哥哥姓甚名谁?”
“白慕啊。”
姜大海轻叹一口气,心中冷笑:只剩她一人了,还不如不救。
姜大海又对着篆愁君道:“为何不掌灯?”
“哦白哥哥说你眼盲了。”
“你说什么?”难怪眼前会如深渊般黑暗。
“过几日就能好,白哥哥昨日才来送过药。”
姜大海这才松了口气,不再说话,想要摸索着坐回塌上。又是一阵地面摩擦之声走了过来,有只手牵着她的衣角下摆,将她引到了榻边。
“姐…那个谁,我准备出去一趟,寻点吃的。”
“不准叫我姐!”
“那叫什么嘛?又不知你的名字…”
“我方才听你叫我祖宗倒是顺耳,你不妨叫我一声老祖宗。”
“老祖宗?你哪里老?分明是小祖宗!”
“小祖宗也成。”姜大海默许地点点头。
篆愁君出去后,姜大海独自躺在塌上,睁开眼闭上眼,全是晏寒和师傅死时的惨状。翻来覆去,都是无边的黑暗,她蜷缩在床榻的一角,半进入睡眠。
听到声响,她以为篆愁君回来了,便没有理会。不对!篆愁君走路不是这般声响。姜大海抓起榻上的被子,击向床边,果然,有刀剑落地之声。
“小妮子,有二下子啊。”有人浪笑着。
“大哥,今日咱们可赚大了,这洞里藏着个这么俊俏的小妮子呢,嘿嘿。”
“好像是个瞎子,大哥你看!”
“瞎子?那倒是很有趣。”这个大哥说道。
姜大海尚未适应眼盲,只能大致判断有十几个人涌入了洞中。她念诀欲祭出七星,却毫无反应。
洞中人见她此般,便都哈哈大笑。
姜大海只得握着被角,击向声音源头。
来人围了她一圈,刀剑相向,手中的被子早被划烂,身上的衣衫也被划破多处,有人从她背后踹了一脚,姜大海倒地,又是一阵哄笑。心中一阵愤恨,姜大海单手拍地,地面振动,来人齐齐倒地,手中刀剑落下,姜大海寻着刀剑声,用灵力吸来了一把刀。刀在手中,姜大海未犹豫片刻,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冲向这帮人,杀了个干净。衣衫沾了黏腻的液体,姜大海脱了外衫,摸索到床榻,继续睡着。
天色略晚时分,篆愁君回来了,“小祖宗,白哥哥来了,我们买了好多吃的…”
饶是篆愁君和白慕再冷静,也不得不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面前二十多只猫妖,皆是化了人形的,被斩杀的七零八落。榻上之人闻声,警惕的拿着刀跃身于榻前。听是篆愁君开口,便松了刀。
“小祖宗,你这是…”
“有人乱闯你洞府,我便替你清理了。”
“姜兄。”白慕开口。
“嗯。”姜大海淡淡道。
篆愁君看白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我去收拾吧。”
白慕打来一盆水,替姜大海擦净脸上手上血渍,便带姜大海出了洞府。温热的风拂面,姜大海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抚上自己的脸颊。
白慕拉着他缓缓道:“姜兄,方才让你受惊了,你体内灵力和眼睛尚须时日恢复,这段时日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到你恢复。”
“你不打算解释吗?”
“对不起,现在尚不能。”
“对不起?你救我性命,我应该感谢你才是。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姜大海抽回自己的手,负手而立,“但我选择相信你。”
“谢谢。”
“日后便不必再唤我姜兄了,你看我如今这般,还是唤我玄苓吧。”她摊了摊手。
“玄苓不问我,为何会变成女身吗?”
“我猜你会告诉我,命运使然。”
白慕在她看不见的侧面,微微一笑。
“原本在天上有颗仙兰,后因犯了错,经轮回,便成了男身。”
“如你这般说,我原倒是个仙子?”姜玄苓自嘲道。
“嗯,是个美绝天界的仙子。”
姜玄苓心中自嘲:倒真是个笑话。
原地坐了下来,草地软软的,索性躺了下来,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身旁有人轻轻地,同她一般躺了下来。
“此地是何处?”
“妖界。”
“也好。”
“嗯。”
“其实你大可不必救我,我活着,比死了更惨。”姜玄苓云淡风轻地说着,面上毫无表情。
“其实人活着比死了更艰难,饶是如此,人们仍是希望活着,并且努力活的更好。存于世上,本就是一件幸运的事。”
“幸运?对我来说,只是灾祸罢。”
“有时候灾祸的到来,只是为了更好的遇见。”
“何解?”
“玄苓可知炼妖鼎?”
“作何用?”
“相传炼妖鼎,炼上百只妖力较强的妖,便可成一枚丹药,此丹药,可让死者生,即便只是残存一丝气息,也可招魂魄塑肉体。”
姜玄苓猛的坐了起来,“此鼎在何处?”
“妖界王宫。”
姜玄苓不想追问,白慕是如何得知炼妖鼎之事,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凭空捏造的荒谬之论,她也愿意相信。
姜玄苓站起身来,转身便走,白慕拉住了她,“待你眼睛恢复,我同你一起去山庄。”
姜玄苓点了点头。
待回了洞中,姜玄苓便坐在塌上,打坐调息。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修炼,掩梅山庄她要回,妖界王宫她要闯。
“白哥哥,小祖宗她已坐了一整日了,不用吃点东西吗?”篆愁君已在榻前爬了几圈,姜玄苓仍如木桩般丝毫未动。
白慕道:“无事。我先出去一趟,你好好守着便是。”
“嗯,放心,小祖宗于我有恩,我定会守好。”
白慕摸了摸篆愁君的头,便转身离去。
姜玄苓只觉体内有一股疯力,在她的四肢百骸乱窜,她如同将军发号军令般,调理着这一股一股的力量。待这股力量臣服于她的命令后,便服帖的溶于她体内。这一整日,她已经消化了一半的力量。尚不知这些力量从何而来,但她想:身上的伤,那么多的血窟窿,都不药而愈,想必这些力量若能用之得当,定能助她早日拿到炼妖鼎。正分神之时,体内气息便有些乱了。姜玄苓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吓的篆愁君连忙爬到塌上扶住了她。
她摆摆手,示意无事。
“给我倒杯水。”
篆愁君立马爬下爬上递来了水。姜玄苓喝了水,便继续打坐。
过了半日,应是天黑了,篆愁君端来食物放到她手边,姜玄苓摇摇头。自从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即便不吃不喝,也没有饥饿感,对身体竟毫无影响。姜玄苓想着:这样也好,省了时间,用来修炼。
白慕回来时,带了几套新衣衫,递给了姜玄苓,她身上这件已经破烂不堪。她正欲脱去身上的衣衫,白慕赶紧说道:“且慢!”叫了篆愁君出去,姜玄苓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她是女身。
用手摸索了一遍,发现是件女装,她从未着过女装,草草的穿上以后,便唤了白慕进来。
白慕一进来便笑了,“你呀,连衣服都穿不好。”说着便着手替她整理了一番。
她呆呆地由着他整理,想起曾经,曾经晏寒也是这般为她整理。眼中有一瞬间的潮湿,很快便被她忍了去。
篆愁君爬了过来,惊叹道,“小祖宗,你真的是美若天仙啊!”
“天仙都不可比。”白慕也附和道。
姜玄苓倒是对容貌无甚要求,只盼着早日恢复了眼睛,见一见自己,这二十多年,未曾谋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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