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纯净高渺,自带仙气,从身后柜台处传来。
抬眼看去,赵邦心底一震,世间竟有这般美貌出尘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穿了一身鹅黄色深衣,袖袍极其宽大,两只纤柔细腻的白嫩小手从中伸出,一手执一柄细柳雕花的轻盈宝剑,另一手背负身后,看这做派不像是名门淑女,倒更像世家公子。
丝发柔亮顺滑,青丝乌墨,柔若黑绸,像瀑布般倾泻垂到腰际,许是发量太多的缘故,她还特意用一条碧绿丝带将这青丝流水绑缚一缕,微风荡起,青丝绿带,飘逸若仙。
脸蛋是典型的鹅蛋脸,两弯细眉就像那远山的一抹云霞,精致翘挺的鼻子,红润饱满的嘴唇,那唇珠一点晶莹如玉,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值得一提的是这女子的眼睛,赵邦第一眼看去就被那双水澹澹的丹凤眼给迷住了,那眼睛的形状极细长,内勾外翘,果像一只飞凤,黑睛晶莹深邃,藏而不露,只是那偶尔转睛的神光一现,竟是要把人的魂儿都拉进那目光中一般!
因为穿着一套宽大的深衣,其体型不显,只知道这女子是极为高挑的,赵邦本是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站在她面前也不显得高出多少。女子的皮肤是乳白色的,白得清晰,白得透光,又是光滑的、细腻的,像是初生的婴儿般,吹弹可破。
然而,这美若天仙一般的姑娘,却给人一种冷漠高绝的孤寂之感,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扰”的独特气质。
她所说的话语总是不带任何语气的,平淡地像一潭深水,一般人和她对话都得小心把控着,无法知道自己的话语是否惹恼了美人。
这姑娘冷清清的,恰如那冰山孤松,崖底玉石,看着似那无暇碧玉近在眼前,往前却又是万山千水、火海雷汤,不可靠近。
赵邦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时间好像魂归九天,已经不知身处何地了。
女子显然早已习惯了旁人的注视,对于赵邦的反应她也早已看在眼中,对此她既没有厌恶颜色、也没有自喜的情感,只是平平淡淡的,那么静静地站着,无形中一股清冷的气场便蔓延开了。
“小姐稍等,我……这就去拿。”侍者也是看愣了一会,随即马上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愈发恭敬地说道。
女子微微颔首,也不说话,就单单站立原地等着了。
侍者心领神会,马上转身近乎逃也似的向店内快步走去,这比之前接见赵邦的时候可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公子……”胡飞悄声叫道。
赵邦微微偏头,目光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黄衣女子。不耐道:“作甚?”
“咳,那啥,公子你可是马上就要定亲了的。”
“我就看看都不行?”赵邦语气颇有些惊恐,道:“你可别去给昭昭打小报告!”
“自然不会,公子还不知道我吗,这辈子我都不会出卖你的。”胡飞乐呵呵地说道,一边说着他又拽了拽赵邦的洁白鹤氅,小声道:“这姑娘好像就是预定了那两味灵药的人。”
赵邦微微点头。
“怎么说?”胡飞问道。
“待我上去问问,看能不能和她打个商量,匀一点给我。”
“你为什么表情突然变得这么认真了?”
“什么意思?”
“你刚刚就一直盯着人家色眯眯看个不停,这会儿又变这么认真。”胡飞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悄声道:“放心吧公子,我不会误会你是想借机搭讪的。”
“滚!”赵邦语气恼怒道:“我就从来没这样想过!”
胡飞只是笑而不语,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赵邦悠悠上前,仪态高雅,举止得体,这般风度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那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还别说,俩人站在一起时,一者清冷淡雅,一者华贵阳刚,竟有那么几分般配的意思。
到得近前,赵邦也不拘谨,直言问道:“姑娘,适才听闻这神木须和念心草两味药材都被你预定了,不知可否打个商量,匀一些给我,我愿意出重金购买。”
女子微微转头眼神淡漠地看向他,也不言语,大概过了半晌。赵邦被看得无所适从,心下暗道:这姑娘好生奇怪,怎么不说话?
“姑娘?”他轻轻叫道。
女子眸眼微抬,简洁道:“我无意转卖。”说完眼神又看向了别处。
赵邦站在原地尴尬一笑,女子冷淡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地告诉他一个信息了,那就是——别烦我。
他自问并非自讨没趣的人,遭遇美人冷眼,他实际上也并不如何在意。挥了挥手,招呼胡飞道:“走了!”两人计划去城南淘宝市场看看。
只是,二人刚走到门口,从门外又迎面走来三人,赵邦挑眼一看,心中有些意外。
这三人都是自己认识的。
走在最前面的一位白眉老者,身材高大,目光炯炯,周身无一丝灵力波动,但给人的气势却是三人之中最强的,这老者正是昨日才见过的太上紫星院长老,邢乩。其身后二人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显然这另外二人都以邢乩为首。
左边一位看起来五十出头,鹰钩鼻,三角眼,目光锐利似闪电,给人一种刻薄强势的感觉,其周身灵气场凌厉狂暴,极为骇人。这老者便是卫老,卫家老一辈的人物,当代卫家族长的二叔,实际年龄应该有六七十岁了,赵邦大比时获得的古朴铜镜原先就是属于这位。
最后一人则是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赵邦一见此人就止不住的心头火气,看官们说这是谁,正是前日晚上刺杀赵邦未果的宁家大公子宁夑。
两拨人迎面撞上,赵邦当即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口中道:“晚辈赵邦见过邢长老,卫老前辈。”
“哈,原来是你小子,不错不错。修道之人不必拘泥于世俗礼节,随意些好,修道万载,不就是为了个自由自在嘛?”邢长老看见赵邦显得非常高兴,开怀朗笑道。其右手轻轻一挥,一道无形气流凭空产生,将赵邦给扶了起来。
赵邦心底一惊,这邢长老的修为还真是深不可测啊,他心中默默思量,似乎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像邢长老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绝顶强者,太上紫星院不愧被奉为赵地的超级势力,果然高手如林。
“邢老,您这是要来买药?”
邢长老呵呵一笑:“我买什么药,我是来给我这徒儿采办一些,我老人家也顺便感受感受云天郡的风土人情,埋头苦修,终究难有进步哩。”
“您的徒儿可是那位仁兄?”赵邦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宁夑看去。
“哈哈,正是正是,正巧遇到,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来,夑儿。”邢乩扬手将宁夑招呼上来,对他介绍道:“这小兄弟便是此次大比的冠军,赵邦,你正好又是上一届大比的冠军,二人多多亲热亲热。”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都有些怪异。
不过也就安静了一瞬,宁夑拱手率先开口道:“赵公子,你好。”
“宁兄,久仰大名。”
二人非常默契地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脸上表情看起来极其亲热活络,在外人看来,二人确实是一派祥和,大有手足同心之意。
正谈话间,宁夑不经意向赵邦身后瞟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兴奋。
“雪歌!”他叫道。
赵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那位天仙女子回过头来,莫非他们……想到某种可能,赵邦心中陡然涌出一阵不安。
那女子欠身行了一礼,礼貌道:“邢长老,宁师兄。”
邢乩脸上浮现出一副开怀笑容,见此情景打趣道:“徒儿,这位便是你常向我提起的那位慕容家的雪歌姑娘?你的心上人?”
宁夑显得特别骄傲:“师尊所言不差,正是她。”
“不错不错,不知为师何时才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啊。”
“师尊莫虑,徒儿已经计划准备向姑父他们提亲了,我姑姑便是她娘。”
“甚好甚好……”
女子听了二人对话,眉头微蹙,清冷道:“宁师兄,我已说过,我对你只有同门情谊,不涉其他。”
场面顿时为之一静,邢乩显然有些意外,他有些吃惊的看向宁夑,后者讪讪一笑,摊了摊手,传音道:“我这师妹性格清冷,不太亲热人,之前她确实没有许诺过我什么。”
“你这根本就没谈好,如何四处宣扬?丢人现眼!”邢乩神情微恼。
宁夑目露恳求之色,继续传音道:“徒儿心知此事不妥,但我此生只愿娶她一人,再无他爱,万望师尊助我。”
二人交谈之际,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突然有人轻咳一声,说道:“我觉得雪歌小姐言之有误,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感情不是处着处着就有了吗。你二人又均是我云天郡顶上顶的青年才俊,郎才女貌,就此结合,岂不是成就一段佳话?哈哈,道阻且长,若有一人结伴同修,足可慰藉平生矣。”
说话的是那一直不曾发言的卫老,赵邦看了他一眼。
他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说一句就偷偷瞄一眼邢长老的脸色,看到后者脸色欢愉,才又眉飞色舞地说下一句,这样子简直猥琐至极,与他展现给别人的爽直硬朗的形象一对比,真是丢尽了身为前辈长者的脸面。
此外,听他说的话语内容,全程狗屁观点,不知所谓,赵邦听着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至极,心里想着那女子与宁夑结为道侣的画面就无名火起。
赵邦有心阻止,但有些事情就是充满了无奈,在卫老话语说完,女子朱唇未启之际,邢长老的话语似乎给这次的谈话下了定音。
只听他说道:“我听说你也是太上紫星院的弟子,你与夑儿,本是青梅竹马,你母亲更是他的亲姑姑,二人可说是比目连枝。而如今你们又在同一学府,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老朽一生大半时间都耗费在这修道一途,荒废了许多事物,临了临了了,才发觉贫道竟膝下无子,修道千载,竟落得个无人养老送终的悲局。也正是因为如此,老朽深知缘分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当年也是机缘巧合,让我收了一个徒弟,我将他视为心肝……”
“只要你同意与我这弟子结为道侣,那老朽便在此立言。一者宁夑此生必全心全意为你一人,绝不辜负;二者老朽必倾尽全力,助你们在修道途上走的更远;其三,你家族人我必当庇佑,你应该知道,赵地如今是诸侯割据,混战不堪了。赵国势弱,而神燕、丞清两国如日中天,均有吞吐天下之大志。云天郡地处赵地边陲,此时他们无暇顾及,但终有一日他们混战平息,云天郡绝无幸存之理,到时候只能沦为他人鱼肉。而我,可保你等无恙,你们家族亦然。”
邢乩说出这样一段话,宁夑近乎感激涕零。这样一番话基本上等于是拉下整张老脸来与那女子打商量了,对于邢乩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画面。
全场都在期待着女子的答复,面对邢长老的重压,他会如何抉择?宁夑一伙三人都是信心满满,嘴角含笑。
确实他们已经是胜券在握了,没有人敢拒绝一位近道强者的盛情相邀,哪怕是那女子的父母在场,他们也同样不敢说一个“不”字。
赵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当场提亲,目光有些悲凉,心底叹息不止,莫名其妙涌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