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邦吓得合不拢嘴,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怎么在这?”
半醺的醉酒状态一下子清醒过来,赵邦浑身触电一般,紧张到手足无措。看着不断走近的女子,他下意识地往前靠了两步,将刚刚在墙边留下的“痕迹”挡在身后。
女子很快走到近前,香风袭人,她冷眼瞥向赵邦刻意阻挡的“痕迹”,眉头微蹙。
赵邦见到这一举动,心虚说道:“咳咳,这巷子里面野狗真多……是吧?”
“野狗?”女子朱唇轻启,清淡的声音像那云端的水雾,丝丝缕缕,淡雅宁静。
赵邦突然意识到,“野狗”不是在骂自己吗?毕竟那痕迹并非真是“野狗”所为,而是自己弄出来的。心头暗骂自己蠢得像猪,嘴上含糊其辞道:“那啥,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她专门等着我……
赵邦隐隐有些期待,但一想到面前这位女子将来可能成为自己的大姨,心头不由得有些难言的怪异感受。这位是昭昭的姐姐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赵邦突然发现从对面飞来一包黄白事物。
什么东西?暗器?!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用手去接,而是侧身躲避。
啪嗒!
他眼睁睁看着那包东西直直的落在了那一滩水渍之中,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落地的一刻,包裹散开,露出里面的事物,原来是一大把被晒得干枯的草药。赵邦看得真切,这草药分两种,却正是今早向女子讨要未得的神木须和念心草……
完了……
赵邦颤巍巍地回身看去,只见那位白璧无瑕的女子一直清淡平静的美丽面容,这时也浮现出一丝愠怒之色。
“哼!”她鼻间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赵邦急忙上前,口中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暗器……”
他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慕容雪歌身边,喋喋不休说着:“是我心胸狭隘,是我小肚鸡肠,我是蠢猪,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不识好人心,我猪油蒙了心……”
“别跟着我!”
“这……”
两人没有发觉,在巷子尾端正有两人正在走入。
其一人身穿一身青衣短打,头戴一顶褪色的紫云纱帽,这上下一套正是卫家家丁的标准打扮。
至于另一个人,面色蜡黄,脚步虚浮,两只眼睛黯然空洞,一身黑漆漆的破布烂衫,三伏的天,头上还戴着一顶白绒的毡帽,捂得脑门直冒汗,一滴滴顺着鬓发流到脖颈,看他那蜡黄的脸,活像一根流着蜡油的黄烛。
刚走到巷口,那家丁打扮的男子喝声便传了过来:“他娘的,老子一会儿不在你就又出来摆摊了?天天格老子的,招摇撞骗!”
“小哥,别别,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那戴着毡帽的男子软言软语地道,似乎在求饶。
“他娘的,老子这不是在和你好好说话吗?和你说了多少遍,在老子的地盘不准摆摊儿,你他娘的怎么回事,不给我‘玉麒麟’面子是不是?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欠打!”
“得活命不是?我不摆摊儿哪来的钱糊口啊……”
“老子不管,反正不许在这儿摆,你他娘的就不能去城南摆摊?那边他娘的全是摆摊的,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他娘的叫十几个老娘们趴地上给你摆都行。”
“人家那边都是家大业大的,我这小本买卖干不过啊,还是在这边安逸。”男子畏畏缩缩地轻声道。
那家丁听完这话,顿时怒道:“滚!你娘的,门都没有,你出来一次老子轰你一次,下次老子干脆把你衣服扒了,看你还摆不摆。”
“麒麟哥,你好大的官威啊,我的招牌都被你给撅断了,还要扒我衣服?”
“老子管方圆两里三条街,你说我官威大不大。下次再碰到你,老子不仅要扒了你的衣服,老子还要在你头上拉屎,你信不信?”
……
赵邦二人往巷外走,这俩人正要进来,四人面对面正好撞上。
那男子无意间看了眼从身边走过的慕容雪歌,无神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惊呼道:“我靠,麒麟哥!好标致的姑娘。”
“滚,让我先看。”那家丁也是两眼放光,喝道。
男子又看向雪歌身后的赵邦,再次惊呼道:“我靠,好俊俏的小哥!”
那家丁听到这话一巴掌把男子拍了个趔趄。
“你是哪里有问题?男的有什么好看的,再怎么俊俏能比得上我‘玉麒麟’?”
赵邦听着二人议论不休,心头有些反感,但一看二人,身上灵气全无,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市井凡人,也不好和他们计较。走在他前面的雪歌也是如此,对二人的议论不理不睬,好似听不见一般。这样的表现,赵邦不禁又对她高看了两分。
可是,赵邦二人装作视而不见,对方却反倒迎了上来。
只见那脸色蜡黄的男子掐着手指,嘴中说道:“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赵邦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别人在旁边,这才惊讶开口问道:“你是在说我?”
“正是,公子,你看你这面相,额高眉阔、唇红鼻直,面皮净白、瞳睛乌墨,此乃天生贵格,从里到外都金贵着呢。”
“只不过呀,唉~盛极必衰、否极泰来,此乃万物之理,我观公子气象,直冲霄汉、凌于九天,本是至尊至贵的大造化命造,奈何自身薄弱,实难承受这如海气运啊,恐怕彼时大运化大灾,克害亲友……终是难逃一场炼狱血海。”
那腊色男子显得很是激动,说着话就要牵过赵邦的手来。
然而他身边那名家丁一把就将他给拽了回去,口中骂骂咧咧说道:“你他娘的,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嚣张了,我还在这儿呢,你就又开始了?”
“麒麟哥,给个面子,让我算这一次,这位公子真的有大劫将至啊!”
“我放你娘的屁,大什么劫什么,你上次还给我算近两年必能出人头地呢,我现在不还是就在这儿管着三条街,有变化吗?能不能走走正道?要我怎么说你,学学好行不,一天到晚的,坑蒙拐骗,就没见你算对过……”
赵邦皱着眉头,听完男子所有言论,只觉得火冒三丈,这死算命的,就算想引人注意,也不必咒人亲友吧。
然而他一想到这算命的也是生活所迫,没有办法,赵邦一时也不忍心怪罪他,想了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于是赶紧加快了脚步,一下子跟到了慕容雪歌身边,与她并排而行。
“哎,公子别走,你得信我啊!我有一物,虽不能助你逢凶化吉,但却能帮你和你身边的道侣,千山万水总相逢。”说着他非常自得地从怀中掏出两只黑漆漆脏兮兮的小铃铛,随手摇了摇,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响声。
“你只需要给我二两碎银,我就将这绝世珍宝送给你,如何?”
赵邦哑然失笑,这神棍,竟然把慕容雪歌误当成了自己的道侣,简直错到离谱,他淡淡道:“可不能乱说,我身边这位姑娘今天才认识的,怎可能是我道侣?不怪我不信你,是你错得太离谱啦。”
“你不必理他,走就是了,就当他在放屁。”那家丁一只手拽着男子的衣领子,另一只手靠着跨在民楼墙壁的大腿上,正在肆无忌惮地掏着鼻孔,嘴中不屑哼哼。
真是悲哀的人,赵邦心中想着,不再停留,转身便走。两枚暗淡碎银也在他转身离去的一刻从他手中飞出,轻巧地落在了男子怀中。
那男子看着怀中两枚碎银,露出一副高兴的笑容。
……
赵邦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莫名其妙,世界之大,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你跟着我干什么?”雪歌神色漠然,冷冰冰问道。
“额……”赵邦很想问,不是你专门来找我的吗……
慕容雪歌瞥向身后半个身位处的赵邦,说道:“你回去吧,不要跟着我。”
“我还以为你有要紧事和我说,既然没有,那就再见吧。”这时赵邦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他比了个告辞的手势,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寻了一条指西的幽深小巷走了进去。
走出两步,身后突然有道威胁的声音传过来。
“你要是敢辜负昭昭,我一定取了你的狗命。”
冰寒的语气让赵邦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皎月下慕容雪歌的身影显得有些梦幻般的美丽,每一缕月光好似浸入了她清冷白皙的肌肤之中,使得在黑暗中的赵邦看过去时,感觉慕容雪歌也好似那皎月一般,在散发着清冷迷蒙的微光。
“哪敢啊大姐。”他说道。
随即转身离去,一步步走向了那幽深漆黑的巷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