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馆娃宫内,夫差一遍一遍的喊着西施的名字,奈何都没有半点回应,住在馆娃宫里的医师此刻还没有到沉鱼殿,夫差唤了西施许久都没有反应,夫差本想再问一问黎月,方才的情况,可是待他走出沉鱼殿时,哪里还有黎月的身影。
几个医师给西施诊了诊脉,道:“大王,夫人今日的脉搏不似前两日那般微弱了,看如今的情形,想必要不了多久,夫人就会醒过来了。”医师心里疑惑,这西施夫人前几日诊脉时,明显是油尽灯枯之象,可是今日,竟然逐渐回暖。当然,心里的疑惑可不能对着夫差说,否则这医师院可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因着屋子里全是药味,所以那些医师们也没有注意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
“只要你可以醒过来就好,只要你醒过来,哪怕是要寡人的命也不无不可。”夫差小声的对着西施嘀咕。“寡人初见你时,便喜欢上了你,原本我以为我只是看上了你的美貌,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不是的,寡人爱的是你这个人。王朝天下,从来不是寡人心之所向,寡人要的,不过是与你细水长流罢了······”夫差往日从未对着西施说过这些话,可是经此一事,他怕了。
西施陷入昏迷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浑浑噩噩的,她看见了许多人,许多事,她看见了夫差,范蠡,勾践,伍子胥······她看见了他们的一生,也看见了自己的结局,还看见了少时的许多事,许多人,可是这个梦里却独独没有郑旦。她听见有人在对她说话,叫她回去,让她醒过来,可是她不想,她还没有看见郑旦,还没有与她告别······
西施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她往梦境外拉扯着,她只能一步步倒退,走出梦境,然后看见的便是一片虚无,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努力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夫差的侧颜。夫差的眼睛周围一片青紫,显然许久不曾睡过一场好觉了。西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许久前发生的事······郑旦死了,梦里的事她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她控制不住的掉下了眼泪,一滴热泪掉在了夫差的手上,夫差一瞬间就醒了。
然后紧紧抱住西施,一遍遍吻着她的额头:“沉儿,你行醒了,你终于醒了,寡人去叫医师来,你还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西施想开口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眼里的泪一直往下掉。“郑儿,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依旧是伫萝山下的郑旦······”万般自责,无尽悲伤。
夫差看着西施这副模样,就像有无数把刀子插在他的心上。他没办法让郑旦活过来,也没办法处置了伍子胥。
“大王,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西施嗓子有些沙哑,发出的声音没有以往清脆动人,反而带着几分沧桑感。
夫差点头答应了,然后走出沉鱼殿。西施就这样一个人待了许久,傍晚时分,她缓缓起身,走出寝阁,靠着微弱的烛光,看见夫差在靠椅上睡着了,西施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夫差身上,然后静静的盯着夫差,想了许久许久······然后走出馆娃宫,在王宫里四处游荡。
不知不觉,往天牢方向而去,途经望月楼,看见一个小太监站在高处,正朝着远方看······西施抬头凝眸,伴着月光,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范蠡。西施前不久还在疑惑,自己重新复发了的心疾怎么会突然好多了,如今看见范蠡,西施抬起右手,此刻才发现,手中红线已经换了一条,而这正是多年前她落在浣纱溪的那根红绳。想来当初便是被范蠡拾了去。
西施正沉思时,不知何时范蠡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此刻望月楼附近虽然没见着什么人,但是也得小心行事,所以范蠡在离西施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并对着她行礼。
西施看见后,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等着范蠡说话。
“夷光,你可好些了?抱歉,多年前我捡到了你的红绳,一直没有还给你,差点害了你,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范蠡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不劳范大夫操心,西施之事,与你无关。”西施对越国那些人是有恨的,郑旦之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夷光,郑旦她······节哀,她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着,平安喜乐。”
“范大夫真是厉害,独自一人潜入吴宫,藏在这望月楼,若你害了黎月······当然,范大夫有鸿鹄之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然不会在意别人。”西施嗤笑一声,然后绕过范蠡便走了。
范蠡伸出手,想要抓住西施的手腕,但是手在半空时又放下了。静静的看着她远去,如今的他,连关心一下西施的资格都没有了,就算看见西施拖着病体,大晚上的四处晃荡,他都没资格去劝她回宫······
范蠡远远的跟着西施,陪着她一起走······
好巧不巧,正好被赏月散步的风柳絮看见了。她在心中想着:“呵,范蠡,竟然混进吴宫了,你与西施那点子事儿,就算从前我不知道,如今也算明了。”随后她赏月散步的心思都没有了,回了挽风殿。
夫差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毯子,走进寝阁内,不见西施身影,“来人!”
如冰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到了夫差面前。“大王。”
“夫人呢?”
“夫人不是在殿内休息吗?”如冰面露疑惑。
“找,你带着人马上去找。”祝挪此刻也已经赶来,“祝挪,你也去,都去找,要是夫人出了一点事,你们就提头来见,偌大的馆娃宫,这么多的人,竟然不知道夫人不见了!”
“诺。”
随后夫差也四处找去。“郑旦,郑旦,天牢······对。”停放郑旦尸首的殿宇就在天牢旁边,这个殿宇没有名字,里面温度极低,适合停放尸首。
夫差走最近的路,往天牢方向而去。他赶到之时,西施正望着那殿宇发呆,迟迟不进去。他站了一会儿,正打算过去,却瞥见那边树下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他正待细看之时,那人好像也发现了他,于是那人跑了,夫差此刻还得看着西施,没空去抓那人,便由着他跑了。
“奇怪,这个人的背影怎么如此熟悉,还有走路身姿······”夫差没有多想,走过去,站在西施身旁,道:“沉儿,你放心,寡人定会给郑儿报仇,伍子胥,我定要他的命。”
西施知道郑旦的死与伍子胥有关,但是应该不是伍子胥杀的。郑旦一定不希望伍子胥出事,毕竟郑旦那么喜欢他。如果伍子胥死了,那么吴国也危险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西施都不能让伍子胥死掉。
“大王,不要为难伍子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西施也想给郑旦报仇,可是她应该找谁报仇?
夫差没有答应西施。伍子胥······若执意不让他攻打齐国,那么伍子胥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