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苏州。
今日风和日丽,是最近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昨日的大雨在今日清晨才止,雨后的空气自然清新无比,鸟鸣声也早早地响彻这个苏州城。
少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他的脸色红欲滴血,胸膛上下不断的起伏,带着呼吸急促的像是受着什么残酷的折磨一般。
床边,须发皆白的大夫面容严肃的坐在圆凳上,一手捋着长长的胡须,一手搭在少年的手腕上,为其把脉。
唤作恭伯的老者立侍在一旁,面色上明显带着焦急。
良久,大夫才轻叹一声,缓缓抽开为少年把脉的手。
“大夫,我家少爷现在情况怎么样?”恭伯见此,连忙道。
大夫将少年的手放进被褥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出去说话。
来到房间外,待恭伯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好,大夫才缓缓道:“温总管,林少爷本身只是昨日淋了雨,感染上了风寒,加上林少爷本身就是习武之人,只需开几副汤药即可,只是......”
说到这,大夫犹豫了起来。
“只是什么?”
“只是这身体之病能治,这心上之病,难治啊。”大夫叹息一声。
恭伯闻言一愣,随即却是心中黯然,不过转念一想,虐有些犹豫地道:“那大夫,您的意思是?”
大夫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若想彻底治好林少爷的病,必须先治好他的心病。只是这心病,却是这天底下最难治的病了。”
说完,大夫不胜唏嘘,恭伯也是漠然以对。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侍女提着一边裙角,急匆匆的来到了恭伯面前。
恭伯皱着眉,训斥道:“这么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恭伯在傲剑山庄还是有所威信的,乍一听到恭伯的训斥,那侍女立马害怕的低着头,道:“回温总管,有贵客拜访。”
“嗯?”恭伯眉头一皱,“有贵客为何不去禀告庄主,来这做什么?”
“客人点名来此,是拜访少爷的。”
傲剑山庄的正厅,唤作傲剑厅,平日里只有招待特别尊贵的客人的时候,才会启用这里。只是傲剑山庄在江湖上地位尊崇,除开有限的几人外,再没有值得傲剑山庄用傲剑堂来招待的人物。
只是今日今时,这傲剑厅,再次为接待贵客而启用。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垂在双耳旁边的鬓发如霜,淡淡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边,一袭雪白金边青云绣纹长袍,手中一把紫檀木镶玳瑁折扇轻摇,扇面一面是大河东流图,一面却是百鸟朝凤图,腰间一块白玉祥云佩两面分别刻有百、晓二字。
这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美公子。
而在这年轻公子身后,立着两人,似乎是他的侍者。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魁梧,体现剽悍,面庞坚毅,手中一根齐身鎏金龙纹长棍,一身粗布短衫虽然有些旧但胜在干净,背后背着半身高的梨花木箱;女子身材高挑,面容虽说不上绝美,却也是自有一番韵味,一身淡紫色劲装显得其英气逼人,背后背着一个半身高的梨花木长盒。
年轻公子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座上,细细品着青花瓷杯中的好茶,而那魁梧男子和英气女子如雕塑一般立在后面。
恭伯快步从外面走进正厅,来到年轻公子身前,拱手道:“不知百晓神算莅临鄙庄,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年轻公子站起身,依旧面带微笑,回礼道:“温总管客气了,是在下冒昧前来打扰了。”
“江湖上,人人都以得到百晓神算的一句批言而费尽万般心思,尊下能做客傲剑山庄,自是傲剑山庄的福气。”恭伯笑道。
这个年轻公子,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却行迹成谜的百晓神算,方逸仙。而那魁梧男子和英气女子,便是他寸步不离的侍者,石头和秋雨兄妹。
“温总管过奖了,”方逸仙手中折扇轻摇,依旧微笑,“想必温总管已经知晓在下来此的目的了。”
恭伯闻言略一犹豫:“尊下的目的确实已知,只是我家少爷他......”
“在下此番前来,实则是为尊少爷的病而来。”
少年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只是依旧不容乐观。
方逸仙坐在床边,原本一直微笑的脸上此刻也是严肃非常,只是看了少年几眼后,左手执扇,右手凌空结了几个印结,随后竖起剑指在少年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少年的情况一瞬便好了起来。
少年安静地享受着睡梦,不再急促呼吸,那无形的折磨似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见此,恭伯不由得面露喜色。
只是方逸仙面色严肃依旧,他起身缓缓对恭伯道:“尊少爷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身体的病无关紧要,只是这心病若不妥善处置,早晚会变成心魔。这心魔的恐怖,想必恭伯比我更清楚。”
闻言,恭伯心底浮现起曾经自己陷入心魔大开杀戒的恐怖场景,于是连忙道:“那该如何是好?”
“在下倒是知晓有个地方能治好尊少爷的心病,只是.......”言至此,方逸仙却不接着说下去。
“只是什么?”恭伯自然问道。
“若在下将尊少爷带走,怕是至少十年回来不得。”方逸仙缓缓道,“在见尊少爷前,在下已见过林煜堂庄主,庄主阁下对此事没有意见,而现在,就看温总管您的意思了。毕竟,尊少爷是您看着长大的。”
恭伯半低着头,脸上挣扎犹豫之色明显,眼睛却默默看着熟睡的少年。
良久,恭伯才抬起头:“那么,在下能请教尊下打算将少爷带往何处?”
方逸仙脸上重新挂上微笑,手中折扇打开,上下轻摇,缓缓吐出两个字:
“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