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王姓府邸大大小小有几十户,车骑将军王长琉的府邸因置办的匆忙,还未修葺完善,便由首辅王仲延出面,将少年将军的家人暂且安置在乌衣巷的别院——澜园。
虽说是别院,但地处京都最热闹的乌衣巷,也是给足了这个车骑将军的面子。
待我们在驿站整装完毕,王家已派了十多个丫头婆子在门外等候。
“老祖宗福寿安康!”其中年纪稍长的婆子,对着祖奶奶率先一拜,后面的人也跟着道:“老祖宗安康!”
祖奶奶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笑道:“好好好。”
“夫人一直念叨着,如今总算把老祖宗盼来了!”婆子笑得倒不谄媚,这一点我很是佩服。这大约就是京都,连大户人家的下人都透着一股子矜持的味道。
“呀,这莫不是我们小王将军的妹妹?”
“来,长宁,这是张嬷嬷,是长公主的乳妈妈。”祖奶奶笑着为我介绍。
朝阳长公主,是首辅王仲延的嫡妻。长公主的奶娘,看来是宫里出来的人……怪不得祖奶奶对她也颇为客气。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微微屈膝道:“见过嬷嬷。”
“四小姐万万使不得。”张嬷嬷一把扶住了我,比起刚才的疏远,多了点亲近之意。
祖奶奶邀了张嬷嬷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嬷嬷推脱不下,便只好应下。幸而马车宽敞,多了一人,也不显得拥挤。
“老祖宗有多少年未到京城了?”
“算起来,也有三十余年了。”祖奶奶笑道:“上一次,还是皇帝登基之时。”看着地平线上慢慢出现的巍峨城墙,与揽月楼尖尖的琉璃顶,祖奶奶轻轻叹道:“京都,一如从前。”
我还未从祖奶奶的叹息声中意会出点什么,便已听到车外人声鼎沸。
“今日老爷做东,邀了朝中好友前来迎中山的贵客。”张嬷嬷撩开车窗一角,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大概是正门挤满了马车,一时进退两难。
正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琅玡的马车到了!”不到片刻,本来拥挤的长巷,就立刻空出了一辆马车宽的通道。
“未知祖母已到,孙儿有失远迎!”通道尽头,疾步走来一深衣男子,竟是首辅王仲延。“妄请祖母原谅。”
“快快起来,”祖奶奶一下马车就将王仲延扶了起来,笑道:“是四丫头着急见她哥哥,故比平日快了日两,不怪你。”况且能在这突发情况中,将张嬷嬷派出来迎接老祖宗,已是给足了排面。
王仲延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安静的立在祖奶奶身边的我。
屈膝,颔首:“长宁见过五伯伯,五伯伯安康。“
“这个孩子倒是像极了我们本家的丫头。”王仲延没头没尾的突然来了一句,只听祖奶奶哈哈一笑:“还不是琅玡的风水养人?”说罢,便让王仲延在一旁搀扶着她,边走便道:“两年前,长宁刚到琅玡时,瘦的就跟小猴子似的……”
“老祖宗,哪有将未出阁的姑娘说成瘦猴子。”张嬷嬷在一旁捂着嘴笑道:“四小姐不生气,奴看着也好生为四小姐打抱不平。”
祖奶奶被张嬷嬷逗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若不是在京都需要维持她老祖宗的形象,估计她都快笑的背过身去。
“老夫人安康啊。”有旧识在门外迎上前来笑道:“三十年未见,镇国夫人风采依旧!”
祖奶奶笑着摇摇头,道:“最是你这小精怪调皮了,如今也敢拿老婆子开涮?”说罢,祖奶奶将身后的我推至跟前道:“快,宁丫头,这是你刘伯伯,长琉的顶头上司,刘太尉。”
刘氏?想起了祖奶奶的姓,想来也是祖奶奶娘家的亲人。
“刘伯伯安康。”我颔首道:“长宁代哥哥谢过太尉大人多年照拂。”
“嗯,是个会说话的孩子!”刘太尉哈哈大笑:“听闻这孩子从小养在老夫人跟前,竟有当年老夫人舌战群儒的派头。”他自然的搀扶起祖奶奶手,一行人向府内走去。
这话说的,明显太过恭维,祖奶奶听了却很受用,笑道:“你这孩子,明明已年过五十,却依旧嘴上不饶人。”
“能博得老夫人一笑,侄儿也算是值了。”
原来这刘太尉竟是祖奶奶的亲侄儿。我这才想起从前阿姆与我讲过,祖奶奶有一庶出的哥哥,青年时坠马不治身亡,留下一遗腹子,自小由祖奶奶带大,姑侄二人情同母子,想必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听他们姑侄二人一路畅聊,五伯伯便自然的退到了与我齐平的位置。
我在琅玡时,最多就见过琅玡郡的县令,那是七品的官。如今这一品的首辅……我顿时觉得头大如牛,强装镇定,点头微笑示意。
“你叫——?”显然首辅大人贵人多忘事。
“长宁。安宁的宁。”王家素来和别的宗族不同,无论男女皆用字辈排名,到了我这一辈,便是‘长’字。
“长宁?倒是个好名字。”首辅大人估计也不太懂和小辈聊天,一本正经的肯定。
“……”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