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本是一个极大皇家后花园,初时,只是从西边引了一泉活水,养了些花鸟走兽。
据闻长公主少时喜游船,先帝便在园内挖了个巨大的湖,又在湖内建了三座小岛,以东海三座仙山命名,分别是:蓬莱,瀛洲,方丈。接着这个花园越建越大,越建越豪华,于是慢慢的变成了一座皇家园林。
“公主与圣上幼时,曾在如故园内留下过三件东西。”张嬷嬷派人缓缓打开画卷,上面分别画着一把断弦箜篌,一盒无墨条的砚台,和一副残局的棋盘。“各给只需将这三样东西找到,用时最少者,便可获胜。”
这题看似简单,却又奥妙十足。周遭人都开始纷纷散落各处寻找时,只有我和长琉依旧留在原地。
“哥哥也是发现什么猫腻吗?”
“没啊,我是见你不动,就想问问你啊。”长琉一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嗯,就当我没问过。
“哥哥随我来,我大概有点知道,这题该如何解。”我放弃了与长琉一起解题的想法,带着他向藏书阁走去。
“为何选择藏书阁?”长琉驻足,问。
“哥哥,想一想刚才张嬷嬷那幅画,箜篌,砚台,棋局。”
“嗯,然后?”
“琴,棋,画。”我顿了顿:“唯独少了书。”
“砚台磨出来的墨也可以写字啊。”长琉反问。
“但是字其实就是画的另一种的形式啊。”我分析道:“所以我想从这个突破口来找一下。”
长琉对绿梅毫无兴趣,只是身为一个武将,好胜心总是有点强的,所以不免有点兴奋:“阿宁,你说,答案在藏书阁的哪?我一定把它给找到。”摩拳擦掌,十分兴奋的模样。
我笑着摇摇头,推开门,“哎?还有比我们更早的人?”长琉听到里面有翻书的动静,便拉着我快步走了进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五小姐。
她依旧穿着那身稍显臃肿的衣服,团团的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一只冬眠的小熊,圆滚滚的站在书架前,费力的去抽取上层的书。上层的书似好久都没有人动过,灰尘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小心!”长琉见那一排书摇摇欲坠,身体比话语更快的做出反应,一个飞身过去,在书还未落在江五头上时,接过了几本。江五惊魂未定的看着长琉,双眼不似中午时那么迷茫。空气一瞬是停止的。那些零星在发酵的情愫在慢慢发芽。
我忽然觉得此刻自己有点多余,便悄悄带上门,聪明如江五,定能带着哥哥找到答案。
正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沾沾自喜时,一转身,便看到梁王负手站在庭院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么快便找到了?”
我总不能说我在撮合哥哥和江五,你别去打扰这种话吧。只得呵呵笑道:“并不在此处。“
”哦?“梁王挑眉,那真是奇了怪了:”这么明显的提示,居然是错的?“
梁王果然也不是个蠢笨之人啊。我叹气道:”不知长宁是否有幸邀梁王一同去他处寻找答案?“
梁王看了我一眼,道:“多谢四姑娘的邀请,只是本王今日特别想得到绿梅。”
“梁王!”我挡住他的去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一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便侧身,低声道:“好运。”
“这么快就放弃了?”梁王有点意外,在藏书阁门前摩挲了片刻,忽的转身,道:“如此美景,若一心扑在藏书阁里,岂不辜负?”
我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如墨的长发随风轻轻带起,心中不觉一动。
这个人——
真的是可惜了。
既然放弃了此次比赛,又不想浪费时间,便想着借此机会好好游一番如故园。
“萧姐姐可知,如今圣上身边得红人是谁?”这种悄悄话最是听不得,我刚想回避,就听到另一个女子不屑的声音:“自然是骠骑将军王长琉了。”
“仗着王家,买了点功勋,愈发目中无人,前几日我父亲邀他同去吃酒,居然给拒了。”
“怕不是你父亲官位太低,根本入不了人琅琊王氏的眼。”另一个女子在一旁,起哄嘲讽。
“什么琅琊王氏?”那个姓萧的女子冷哼道:“不过是王家旁支的旁支,一夜发迹,看他能嚣张到何时。”
“也是,王氏素来不愿与武将有过多往来,这个骠骑大将军……呵呵”
“只不过是王氏手里得一把枪,用的上的时候擦擦亮,不用得时候,没准就自己给折了。”萧姓女子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阴冷,此刻更是显得尖酸。
“还有那骠骑将军的妹妹,才来京几日,就勾搭上了梁王?”
“哼,梁王再不济,也是皇室中人,她个山野丫头也配?”
“听说那丫头使了苦肉计,让梁王救她,又借给梁王送药的由头,偷偷潜入梁王府。”
“如此龌龊!”
“如此龌龊之事,出自萧姑娘之口,也真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其实我不认识她们,只是听刚才有人喊那个带头的女子为萧姐姐?
“你是何人?”那萧姓女子站了起来,趾高气昂的道。
我抬眼瞧了瞧她身边的人,冷笑:“私下诽谤朝廷忠臣与皇室之人,不知该当何罪?”
估计见我面生,一时吃不准我的来路,萧姓女子缓缓道:“这恐怕得问问刑部的人了。”
“刑部案件繁忙,怕是对此等小事根本不放心上。”
“不用请教刑部的人,我知道。”目光坦荡的看着眼前四个女子,笑答:“妄议朝廷五品官员,便要鞭笞四十,不知骠骑将军,官居几品?”低头,把玩着手中扇子的穗。
“王四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四人中唯一一个从未说话的人,开口道:“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不做数的。”
“怎么,原来你就是那鼎鼎有名的王四姑娘?”那萧姓的姑娘一下子嚣张了起来。
我笑了笑:“多少弟兄姊妹的玩笑话,可以将人送到断头台?各位小姐自幼长在帝都因是比我这个山野丫头更清楚吧。”
“琅琊虽远离庙堂,但也是我王氏故里,怎么,在你们眼里我们王氏中人都是山野村夫?”
“你一个中山长大的野丫头还想和琅琊沾亲带故?”
“就凭我姓王,就凭我的名字刻在琅琊王氏的族谱里。”我静静立在她们面前一字一句道:“我们王家,还轮不到你在此处指手画脚。”
“你可知道我是谁?”那个萧姓的女子已经气到极致,面色涨红,怒气冲天。
“我只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萧姐姐的亲姨母是永寿宫中的万贵妃,你不怕……”
“怕。”我低头,笑了笑:“可那又如何?”
“万贵妃久居深宫,应该最懂得赏罚分明了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缓缓的鼓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