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晴山看起来很高,实际登起来比看起来还要高,因为上山的路太过蜿蜒崎岖,所以才走了一小半儿简容就累得不行。
他往上看了看,发现山顶还笼罩在云雾之中。
“累死了,休息一会儿行不行?”说话的是陆放舟。
谢匀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很爽快的说:“嗯,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吧。”
陆放舟估计也没料到谢匀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小声地说了一句:“真难得。”
谢匀说:“你又在嘀咕什么?”
陆放舟说:“没什么。”
谢匀不去管他,只是抱臂靠在一边休息,他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线条便显得格外的俊朗深邃,简容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个男人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他平时的轻狂不羁只是为了掩盖他自身的那股看透人心的力量。
简容正在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之时,就见谢匀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你也累得不行了吧,可是你却一声不吭。”谢匀微笑着对简容说。
简容说:“我还坚持得住。”
谢匀又问:“你曾习过武功或者术法吗?”
简容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
谢匀于是微微颔首不语。
本来狄舒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他的体力一直还是不错的,可是不久前在迷魂林中弄伤了腿,所以这会儿他的面色就变得很差了,额角隐隐有青筋现了出来。
“喂,狄舒,你没事吧?”陆放舟见他面色不太好的样子于是有点担忧地问道。
狄舒勉强抬起头笑道:“没事。”
陆放舟憋了半天,然后下定决心般用极快的语速对他说道:“之前的事是我口不择言。”
他口中说着,眼睛却不自然地往旁边飘,这股别扭劲把狄舒都逗乐了。
“我知道。”狄舒对他笑笑说。
陆放舟心里不自在,于是把话说完后就迅速地走开了,他心想,给别人道歉实在太难受了,以后说话可得小心点。
他站的地方很陡,于是他用手攀住了一根斜斜伸到小径上的树枝,谁料他的手还没挨上那根枝条,一记鞭子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鞭子吓了一跳,脚上差点没站稳摔了下去。
等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后,立刻大怒:“你干什么老是抽我?”
谢匀说:“你底子太差了,现在正是锻炼的好机会,不许偷懒。”
陆放舟还是气不愤,“你分明是随便借口什么东西来故意整我的。”
谢匀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想学东西,不下点功夫可怎么行?我答应了要教你,自然不会害你。”
陆放舟赌气说:“哼,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谢匀对他露齿一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自然是为你好的心思。”
然而陆放舟并不买账,仍然不服气地控诉道:“你说的话能信么?你之前说是要弄条鞭子来练鞭法的,可现在你这鞭子却次次落在了我身上,哼,骗子。”
谢匀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我练的这鞭法名字就叫训徒鞭法,必须用在你身上它才能发挥威力。”
谢匀刚说完,一旁的狄舒等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陆放舟急红了脸,对他喊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他一张嘴就只会鬼扯罢了,什么教徒鞭法,你就是变着法儿来整我。”
谢匀说:“这就叫整你了?你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现在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既然老天把你安排在手里,那我就当做回好事,替阿棠好好教导教导你。”
陆放舟说:“你别总拿我母亲压我。”
谢匀挑起眉毛问道:“你不喜欢我老提你母亲?”
“那是自然。”陆放舟心想,哪有人愿意别人经常提自己母亲来教导自己的人。
“那就巧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做让别人喜欢不起来的事。”谢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非常无赖地说道。
“你……”陆放舟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正在他气结的时候,一道鞭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这边飞了过来,陆放舟惊叫了一声,却来不及躲开了,然而那道鞭影最终只是落在了距他身侧不到一尺的地方,激起一片尘土。
“对了,以后别拿着手指指着自己的长辈。”谢匀慢悠悠地说道,随即收回了自己的那条鞭子,“这鞭子用起来可真方便呀。”
陆放舟恨恨地盯着谢匀,以及,他手里的鞭子。
待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又出发了,简容只觉得自己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于是他连忙默念了几句梦中女仙教给他的口诀,并随之运气,一套下来后,他果然觉得好多了。
在这里如果一时失了神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极容易发生危险,所以简容为了确保安全,又照着口诀练了一遍。
他暗暗地想着,下次再见到那个小小的女仙,一定要问问她自己为什么现在经常犯头晕,难道是她传授的功法并不适合他?
简蓉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清啼,这一下子就将他从混乱的思绪里剥离了出来。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简容突然停了下来,问於凌括道。
“嗯,听到了。”於凌括的表情不变,“是那只乔凤。”
他刚说完没多久,简容就看见之前他们撞上的那只乔凤,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简容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心又要出什么事故。
接着,他的担心便化为了现实,那只乔凤先是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着,然后低低地从他们边上掠过,在其飞过他们身旁的时候,顺便给他们带来的一阵红色的火焰。
“这鸟还会喷火!”陆放舟惊奇地喊叫出声。
简容在听到乔凤啼音的时候,便对其有了戒备,所在在乔凤朝着他们飞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躲开了,所以那些红色的火种一点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於凌括和谢匀根本不需要提前戒备,以他们的身手,这些火苗都挨不到他们的衣尖。
但是狄舒由于他的腿在先前就受了伤,此刻腾挪不及,那只乔凤喷出的火就落了一星半点在他身上,然后迅速地烧了起来。
陆放舟离他比较近,看他情况危急就下意识地想去帮他扑灭身上燃起的那一族红色的人火焰,但是他刚伸手过去,那些火苗就趁势爬上了他的衣袖,然后在他的身上燃烧了起来。
“啊!”陆放舟由于自身起火,也就没有功夫再去管别人了,他一边焦急地扑打着身上的红色火苗,一边跳着脚说:“糟了,我也烧起来了。”
简容见他实在是有趣,于是忍不住出言帮了他一把,“别甩袖子了,你这样火会烧得更快的,赶紧蹲下,然后拿地上的沙土来灭火。”
陆放舟听了,果然蹲下身去,然后照着简容的方法灭掉了在自己衣袖上蔓延的火焰,他自己照做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狄舒,“狄舒,快照着他的方法做!”于是狄舒也有样学样地蹲了下去。
等那身上那簇令人恐惧的红色消失后,陆放舟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于灭掉了。”
人在以为危险过后的时候其实才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当陆放舟送了口气后,便有些迷瞪地后退了几步,结果一觉没踩稳,身体便直接从山上往山下落了下去。
在踏空的一瞬间,陆放舟还有一些茫然,茫然过后,恐惧、懊恼等情绪便纷至杳来,但他唯独忘了出声求救。
在他双目瞪圆的时候,一个暗色的身影便朝着他过来了,快如闪电。陆放舟禁不住想,作为人,真的可以达到那样的速度吗?
他还没想完,那个身影就纵身而下接住了他。
“你刚才怎么那么快?”没想到陆放舟得救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谢匀难得地皱了皱眉,“你刚才怎么那么傻?而且掉下去了连句求救也不会说么?”
陆放舟却还在执意刚才的问题,“你刚才施展的就是纵身术么?我也想学,你以后教给我吧。”
这回换成谢匀无言以对了。
谢匀几个起落,就将陆放舟安全带了回来,等站定后,才用嫌弃的语气对他说:“还神童呢,你看看你一路上的种种作为,哪里像个神童了?”
陆放舟说:“人总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谢匀说:“经常失踢的怕就不是好马了。”
陆放舟看在他刚才救了自己的份上,决定不和他争辩了,他抬头看着那只还在他们上空盘旋的乔凤,有些忧虑地问:“你看,它都没有走,它会不会还来攻击我们啊?”
谢匀说:“再来一次,就拔光它的毛。”
“谁要拔光我红儿的毛啊?”谢匀刚说完就有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陆放舟并简容他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谁都没注意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岩石上站了一个人,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站在石头上临风而立的那个人看上去才过而立之年,一张线条分明的脸,眉峰在脸上划出了一个凌厉的走势,再配上他那副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的表情,整个人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模样。而且他穿了一身青色的广袖衣袍,在山风的吹拂下,衣袖在空中飘飘欲展,这更为他平添了几分风姿。
不过,在谢匀看来,真正把青色衣袍穿出神人风姿的唯有洗星崖上的那一个人而已。
所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朝那人看了一眼,问:“你就是百草仙君?”
石头上的那人只哼了一声并不作答,基本上算是默认了。
听到这儿,不仅简容,连陆放舟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他就是那个百草仙君?”陆放舟问谢匀的时候难得结巴了一下。
谢匀微微一笑,“看样子,他好像已经承认自己就是百草仙君了。”
陆放舟还是不敢相信,“百草仙君不是个老头儿吗?但是那个人明明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是百草仙君?”
谢匀对着他比了个手势,“你小声点,你刚才说的话别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呢。”
然后他自己便压低了声音说道:“百草仙君之所以被称为百草仙君,就是因为他的精通医术,且对世间绝大部分药草的特性都了如指掌,驻颜草你应该有耳闻吧,也许正是因为他自己经常服用一些具有驻颜功效的药草,所以才看起来这么年轻。”
陆放舟也压低了声音说:“驻颜草不是一般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吗?他怎么也服用起驻颜草了?看来,不论是男是女,都是爱惜自己容颜的。”
谢匀继续低声说:“驻颜草的功效也有限,看他这样子,应该服用了好多年了,这人应该特别爱惜自己的容颜了,在男子中也属异类。”
他们两个窃窃私语,而站在石头上的百草仙君的脸色却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了还在兴奋私聊的叔侄俩,“你们就算压低了声音,我还是听得见的。”
谢匀听了便咳嗽一声,说:“百草仙君是前辈,想必不会和我们小辈一般见识了。”
百草仙君冷哼了一声,“你错了,我这个人就讲究个锱铢必较,你们说的话我记下了。”
谢匀“嘶”了一声,“那现在收回我刚才所说的话还来得及么?”
百草仙君说:“晚了,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谢匀“哦”了一声,居然立刻换成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那就算了。”
百草仙君:“……”
“冒昧问一下,百草仙君你特意到这儿来,应该不是来欢迎我们的吧?”谢匀问百草仙君道。
“我到这儿,是来找你们算账的。”百草仙君说到此处,脸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你们谁弄伤了我的红儿?”
“红儿?”谢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就是那只会喷火的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