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匀敛起笑容的时候周身就莫名多出了一股冷冽而威压的气势来,这让陆放舟暂时在狄舒手下停止了折腾,因为他从遇到谢匀开始,还没有见过他现在的这幅样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京都的时候听到的,许多的关于自己这个五叔的传言,他当初就对这个男人做出的那些事情感到非常不理解,现在他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可怕气息的男人,心想,自己果然不了解他。
谢匀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出自己的配刀,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个灰衣老者,那个灰衣老者被谢匀的速度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开他的攻击,但是谢匀却不容他跑,只足尖点地,一个回旋就立刻再度追上那个灰衣老者,就在他的手掌将要拍上那个灰衣老者的心口之时,一只白猫斜刺里钻了出来,替那个灰衣老者生生受了他这一掌。
“阿蓉!”灰衣老者惊叫出声。
只见那只白猫在受了谢匀这一掌之后,立马就委顿在地了,然后化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自行燃烧了起来,顷刻间便消弭于无形。
在灰衣老者出声之后,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突然从侧面走了出来,只见她迅速走到那个灰衣老者的身边,急切问道:“阿父,你没事吧?”
灰衣老者摇摇头,说:“我没事。”然后又问那个窈窕女子,“阿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个被称作阿蓉的窈窕女子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将客栈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就是不放阿父你的安危,所以便赶过来看看,谁知,果真遇到有人想对您不利。”
灰衣老者苦笑道:“阿蓉,你不应该过来的。”
阿蓉却摇摇头,说:“我还很庆幸我现在赶过来呢,不然的话,阿父倘若今晚遭遇了什么不测,阿蓉的心里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了。”
灰衣老者此时的语气竟然有了几分凄凉,说:“阿蓉,你不比我,你还年轻,何况你现在马上就要有归宿了,我这一生,早已入了魔,我自知造孽太多,所以不管有什么样的结局我也都认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你还有好日子要过。”他说道这里,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蓦地睁开,“所以,阿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父的话,现在就走,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知道离开这里之后应该怎么做。”
阿蓉却坚定地摇头,“不,我今晚既然来了这里,就不会丢下阿父你一个人自行逃走的。”
灰衣老者有些焦急地皱起了眉,说:“你现在长大了,连阿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阿蓉倔强地扬起脸,“若是别的,阿蓉定会听从阿父的,只是这件事,却恕阿蓉不能答应。”
灰衣老者顿时有些许生气,连呼吸都不怎么稳了。刚才谢匀的身手直接让他的心寒了一大半,那样的身手,若是打起来,他一丝赢的希望也没有,他自己若是死了也就死了,没想到阿蓉这个孩子却在这时候跑了出来,这让他怎能不急怒交加?
“我叫你走,你听到没有?”灰衣老者的语气是前从未有的严厉。
只是对于他的这份严厉中的含义,阿蓉却是心知肚明的,她直视着灰衣老者的眼睛,一丝惧怕一丝惶恐也没有,缓缓说道,“阿父,我叫您一声阿父,是出于我的真心,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是阿父您是知道的,我一直将您当做我的亲生父亲一般。我还记得,四岁那年,就在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是阿父您将我救了回来,然后又细心地为我治病,从那时候开始,阿蓉心里已经将您当做了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发过誓的,对于阿父您的恩情,我要用我的一辈子来偿还,不管阿父您想做什么,阿蓉都会陪在您的身边的。”
“傻孩子,我救了你,不是想让你报答我,只是想让你能过好这一生的。”灰衣老者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一些,他整个的面容便像是用枯木雕刻出来的一样,古而旧。
“我知道,但是,若是近日阿父您定要阿蓉弃您而去,阿蓉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了。”阿蓉分毫不让。
灰衣老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其中既有无奈又有痛惜。
他们两个在这边是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而谢匀他们几个在那边,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本来谢匀和灰衣老者他们两个就快要打起来了,结果突然跑了一个女子出来,跟灰衣老者在他们面前上演了这样一副父女情深的场景,谢匀感到自己的牙都有些疼了,他暗想,不知道阿抉有没有治牙疼的药,以后去找他时,得向他讨要几包过来才好。
“喂,听你们父女两个说了这么多,现在是不是该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谢匀感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将这已经跑偏的气氛给拉回来才好。
“也是。”灰衣老者缓缓地将目光投射到谢匀身上,似乎打算看出这个男人到底有几斤几两,“我们之间的事就由我们解决,若我今夜身死,能不能请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这要看你女儿有没有造孽了。”谢匀却毫不迟疑地说道。
“阿父,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们未必就打不过他。”阿蓉见谢匀对自己的阿父一点也不客气,不由瞪了谢匀一眼,似是发狠般说道。
灰衣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谢匀的展现出的功力他是见识过的,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展现出的是他的几成功力,但是现在看来,他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战。
由于知道对方的厉害,所以灰衣老者一点也不敢大意,直接拿出了自己所铸的利刃。
他是学过一点剑法的,就是他学过的这一点剑法,让他从此入了剑的魔道,他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谢匀见老者出手,于是也立刻收起了身上那股懒洋洋的劲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喂,他们父女两个打一个,狄舒你还不快去帮忙?”陆放舟见到自己这个五叔还没开战便在人数上落了下风,于是立刻朝着狄舒喊道。
谢匀感觉自己头都有点大了,“我现在真的感觉我这个五叔很失败了,居然让你这么小瞧我,看来,我得适当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才好。还有,你这么叫,真的让我很丢脸呐。”
陆放舟“哼”了一声,“你现在少逞强了,待会儿你打不过的时候更丢脸呢。狄舒,你去帮帮他。”
“别,”谢匀直接拒绝了陆放舟看似好心的安排,“狄舒,你帮我看好他就行。”
狄舒看了看陆放舟,又转头瞄了瞄谢匀,觉得还是谢匀的话可靠点,当然,他的实力也可靠点。
“狄舒!”陆放舟的权利再次受到了挑衅,于是又炸毛了,“你现在只听他的话了吗?你忘了谁才是你应该效忠的上级了吗?”
于是狄舒又一次成为了这叔侄俩争吵的炮灰。
简容在一旁被冷落了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造了什么孽,先是被迫看了一大出父女情深的好戏,然后又被迫看了一处傲娇叔侄的大戏,他无奈地揉了揉眉毛,只希望自己能立马从这个鬼地方消失。
但是他没有消失,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还是一样的,不过,也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於陵括他们几个也进来了。
於陵括见到简容站在那里,居然主动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
简容摇摇头,“没事。”
张茹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说:“我们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在我们等不了准备进来的时候,却被外面的石阵给拦住了,最后这位武功盖世、年轻英俊的少侠着了急,居然强用他那英勇无敌的剑术破开了这个石阵,我们这才进来了。你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张茹茹口中的少侠无疑是指於陵括的,只是她这一大番形容弄得简容听了都觉得尴尬,他不由得用带了点同情的眼神看向於陵括,却见於陵括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侧着身子从他们这边走了开来,不过,从简容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於凌括好像冬雪一般的表情。
简容心中暗自有些好笑,然后对张茹茹说:“你们还说呢,今夜我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那位谢大侠才对,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我就要被白霜镇上的那个铸剑人拿来祭剑了。”
“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张茹茹皱了皱眉道,“不过,他旁边的那个女的跟他又是什么关系?怎么她现在也在这儿?”
“那个女的叫阿蓉,是那个铸剑人的女儿。”简容说道。
“难道那天将我们从剑痴冢引开的人就是那个叫的阿蓉的女的?她居然是个术法高手?”张茹茹不笨,立刻想到了这一层。
“你现在还想拜她为师吗?”简容想起张茹茹当时说过的话,不由得想调侃她几句。
“呸!他们沆瀣一气,我才不要摆她为师。”张茹茹立刻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说法,然后又问,“她那天难道是特意将我们引到那个铸剑人面前去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唉,因为他们父女两个看上我了。”简容微笑说道。
“看上你了?”张茹茹一脸嫌弃。
“对啊,他们说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阴寒体质,最合适祭剑了,他要让我和他铸的剑融为一体。我就不明白了,我这样一个气血方刚的男子怎么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阴寒体质呢?他们可真是荒唐。”简容现在还在纠结自己怎么成了“世间难得一见的阴寒体质”
“我也很好奇呢,你这个阴寒体质的男人怕不是投错了胎吧?”张茹茹损他道。
他们说话之间,那边谢匀和灰衣老者父女俩已经打起来了,那个阿蓉也算是个术法高手,而且她来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所以顷刻间便放出了许多纸人傀儡来攻击谢匀,那个灰衣老者则在傀儡的掩护下,挥舞起了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谢匀一方面要对付这些将他围得密不透风的纸人傀儡,另一方面,还要留出几份心思来,化解灰衣老者的攻势,但饶是这样,他的身形却依然悠闲得很,他甚至连自己的刀都没有拔出来。
他在空中闪躲了一会儿,不慌不忙地用袖子将纸人傀儡给拂开,然后轻身躲过从身后逼近他的宝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地朗声问道:“你们就这么点本事吗?”
阿蓉闻言,不由眉头紧皱,她还是小看这个男人了,于是她又从袖中洒出了一些豆子出来,那些豆子到了空中却不落下,只按照她的心意开始排列成一个奇怪的符号,那个符号渐渐地在空中凝聚成形,然后阿蓉轻叱了声“化”,结果那个符号居然开始慢慢地扭曲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在他们面前化成了一个人形。
谢匀看着那个在他面前化成的傀儡,不由得挑了挑眉,他心里的确对这感到有几分有趣,于是他也不顾忌地问道:“你法术学得不错嘛,谁教你的?”
阿蓉听了他的问话,依旧是横眉冷对,“你管不着!”
谢匀倒也不生气,只是自己在那儿悠哉悠哉地说道:“术法中的‘化形’一脉,朝中的不提,单在江湖上而言,要数如意楼最为精通,我记得几十年前,如意楼的楼主莫不原就曾来到了这白霜镇,在当时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莫不是,你这化形之术便是从莫不原那里学来的?”
阿蓉只冷着脸不答。
谢匀便笑了一声,“看来是被我说中了,莫不原平生放浪不羁,喜怒随心,我猜他定是觉得与你一家有缘,所以便将他如意楼中的术法秘籍留了下来,而你,天资也还算不错,居然能参透那本秘籍,故学会了这一身法术。”
阿蓉的脸色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