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站在高高的楼台上,他的衣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简容在后面看着他那挺拔峻峭的背影,心想,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儿,他站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那男人说:“他果然按照预测的时间出现了吗?”
简容好奇地问:“他是谁?不对,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怎么在这个地方?是你把我抓过来的吗?”
他一边问一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气派的楼宇,只是颜色单调清冷了些,白栏白石,一点艳丽的颜色都难以找到,而且由于楼台高筑,隐隐可见看楼台两边皆有云气缠绕,他在上面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
什么人会住这样的地方,不乏味么?不清冷么?
而站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自顾自地说:“原来一切都早已在冥冥中注定,非人力可更改。”
简容听得更糊涂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可改,倒是说清楚一点儿啊,他这样想着,嘴上不由脱口而出:“冒昧问一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
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继续说:“看来我在这里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简容听着男人的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在跟他说话。
于是,他提高了声音问:“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个男人果然像之前一样并没有搭理他,看来,他真的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是,看那个男人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晓他背后还站了一个人,但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很远,再加上他刚才问得挺大声的,总不至于那男人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吧。
或许他是个聋子吧,这是简容唯一能想到的关于此事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对方是个聋子,而他一直站在他背后偷听似乎不是很好,于是他就想上前去和那个男人打个招呼。
不过他还没提腿,就看见站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纵身一跃,从这个高台上跳了下去!
他这是干什么?难道他是寻死的!男人的举动彻底震惊了简容,他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别跳!”同时往前跑去,希望能拉住那个跳楼的男人。
“别跳!”当简容醒过来时,他还犹自喘息不定。
“老大,你做噩梦了?”金陀见他额上渗出了细汗,就赶过来关切地问道。
简容声音有些喑哑,说:“也不算噩梦,只是梦到了一个男人从楼台上跳了下去,我就想上前去拉住他。”
“怪不得於陵大哥来看你的时候,你一把拉住了於陵大哥的手呢!”金陀说。
“啊?”简容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紧紧地抓着於陵括的手,他顿时尴尬不已,赶忙将手松开了。
幸亏於陵括也不是在意这些小节的人,从头到尾他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简容镇静下来之后,才想到要问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那个墓室里又发生了什么。
於陵括一向言语不多,只简单地跟他说了几句大概。原来,於陵括和铁鹰在与青屖战斗之时,那两个黎国人就乘机逃走了,而他们直到将青屖的那些肢体都砍得差不多了才有机会脱身追赶。等他们出了玉璧到了墓室后,就看到那两个黎国人和昏倒在地的简容了,他们和那两个黎国人打了起来,那两个黎国人见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跑了,最后,他们就将昏迷的简容和韩济带回青元城了。
简容看了一眼室内,问:“那韩大哥呢?他之前受伤昏迷了,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没有看见他?”
金陀有些难过地说:“韩大哥还没有醒过来,鲍大夫说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简容皱了皱眉,问:“怎么不好了?”
“青屖的身体是由尸骨堆积而成,多年炼化,毒被全身,血肉之躯若是被它所伤,应立即用真气将毒逼出来,否则毒行血脉就危险了。”於陵括虽然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但是简容却是听明白了,韩济因为没有及时将毒逼出来,所以现在毒行血脉了。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治?”简容不甘心地问。
金陀摇摇头:“鲍大夫说他只能够帮韩大哥延缓毒发的时间,但是没有办法解这种毒。”
简容心下一凉。他跟韩济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只有一个多月,但是在这一个多月里,韩济却是以真心待他,而他,也将韩济当成了自己的亲兄长一般。更何况,在这段时日里,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同甘共苦,生死互济,他们的关系早已非一般朋友可比,现在忽然说韩济快不行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不行,韩大哥现在在哪里,我去看一下他。”简容从床下下来说。
他们来到韩济的室内时,恰好撞见鲍大夫从里面出来。
简容忙拦住了他,问:“韩大哥身上的毒当真就没有办法可解吗?”
鲍大夫说:“关于他身上的毒稍后我会跟你细说,且待我先去将童儿送来的药石收下。”
于是简容便让他走了。
他们三人来到韩济床前,只见韩济的脸色已变得乌青,嘴唇也发黑,呼吸极为微弱,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下世的光景来。
简容等人不见此景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沉默地站在韩济的榻前。
不一会儿,鲍大夫便又进来了,他将手里的那包药石放在案上,然后坐在韩济榻前的小矮凳上,慢慢地帮他推理治疗。
等韩济的脸色好了一些,他就取出刚才的那包药石,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石头,将其握在掌心,然后在韩济的胸背处揉搓捏拿。他足足为韩济治疗了小半个时辰,缠绕在韩济脸上的那层死灰色才慢慢褪去。
简容很有眼色地在一旁为鲍大夫沏了一杯茶,趁鲍大夫停下来后递给了他,然后问:“鲍大夫,韩大哥现在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以这个方法,能治好韩大哥吗?”
鲍大夫接过他递过的茶,说了声“多谢”,然后才说:“用火英石帮他每日推拿,只能够延缓他毒发身亡的时间,却并不能治好他。”
这话刚才金陀就转述给他听了,只是他还不死心罢了。
“那,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救韩大哥的命?”简容继续问。
鲍大夫喝了手中的茶,似乎叹息了一声,说:“在此毒初入体内之时,尚不难救治,可是由于他没有及时逼出此毒,再加上精气耗损太过,伤了本体,所以此毒已遍行经脉了,再想救治,难矣。”
“就算毒入了经脉,难道就没有什么药能解开此毒吗?”
鲍大夫摇摇头,说:“青屖的毒,是多少年的尸骨堆积炼化的,世上能完全解开此毒的药我还从未听说过。”
简容听到此言真是心灰了一大截。
他正沮丧之时,一旁的於陵括忽然开口说:“那半张网呢?”
鲍大夫听了他的话,神色一凛,像是方才没有听清楚一样,问:“你刚才说什么?”
“半张网。”於陵括重复了一遍。
“半张网?半张网是什么?它能治好韩大哥吗?”简容还从来没有听说话半张网这个东西。
“半张网,是百余年前涂炀子在饮仙谷中培育的一种极为罕见的仙草,据说此草能解百毒、疗万疾,就是寻常人吃了它也能轻身健体、延年益寿。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涂炀子将饮仙谷一把火烧干净了,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半张网了。”鲍大夫说起这段故事与语气中还颇为惋惜,想来他也是极想看一眼那传说中的仙草吧。
鲍大夫感叹完之后,忽又问:“这半张网只记录在一本叫做《御今志》的古书上,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陵於括说:“他人相告知的。”
简容虽然对半张网的来处好奇,但也不是特别关注,他问鲍大夫:“半张网能解百毒、疗万疾,那它肯定也能解开韩大哥身上的毒吧?”
鲍大夫颔首说:“据书中记载,应该是这样没错,可问题是,半张网自在饮仙谷中被付之一炬之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种只有涂炀子能养成的仙草了,它应该是不复存世了,现在若是去找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一盆冷水将简容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彻底浇灭了。
“不,世上还有半张网。”於陵括一出此言,屋内之人便都看向了他。
鲍大夫问:“你为何能如此肯定呢?莫非你见过半张网?”
於陵括冷静地说:“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何处有半张网。”
“何处?”鲍大夫和简容几乎同时问他。
“旻晴山上,百草仙君那里。”
听到百草仙君的名号,鲍大夫也不禁有些动摇,若说是这样一位人物栽有半张网,倒也并非全然不可信。
“你是如何肯定他那里就有半张网的?”鲍大夫依然不舍地问。
於陵括说:“百草仙君亲口所说。”
众人听了这话更惊异了,如果是百草仙君亲口说自己栽有半张网,那似乎就没什么值得质疑的了。
“如果百草仙君真有半张网,我愿去他那里为韩大哥求取。”简容毫不犹豫地说,然后他转问鲍大夫,“鲍大夫,去旻晴山求药恐怕得有一段时日,韩大哥如今这种情形,能拖到几时?”
鲍大夫看了看韩济,然后说:“我会尽力为他治疗以延缓毒发的时间,三十天,不,三十七天,在此时间内,你大可放心。”
简容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对金陀说:“韩大哥对我们有恩,你就留在此处照看韩大哥。”
“那老大你,是准备一人上旻晴山吗?”金陀有点担心地问。
简容微微一笑,指着於陵括说:“不,不是我一人上旻晴山,於陵大哥也正好要去旻晴山呢。”他还记得於陵括在九曜台阵中所说的话,于是这样说。虽然这样有点赖着於陵括的意思,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要想成功从旻晴山取药回来韩济,和於陵括一起去是最妥当的。於陵括武功修为甚高,跟着这么一个人去旻晴山,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而於陵括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在一边站着没有说话。
金陀本来打算跟於陵括说几句话,但是看了於陵括几眼,还是决定算了。他可怜兮兮地对简容说:“老大,你可要保重啊。”
简容笑着拍了他一下,说:“说什么呢,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不过是去一趟旻晴山而已,没多久就回来了,你搞得这么凄惨做什么?”
金陀瘪瘪嘴说:“还不是怕你跟韩大哥一样。”
简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韩济,说:“放心,你老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待在这里呢,好好照顾韩大哥,等我回来给你买烧肉吃。”
金陀点了点头,答应了。
本来鲍大夫看简容才从昏迷中醒过来,欲劝他休息一天再上路,可是简容笑着说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宜浪费时间,于是当日便和於陵括一人骑了一匹马,赶往闵晴山。
他们才出城门不远,就看见万骑士兵高呼着往西边方向去了,马蹄踏过之处只余下滚滚尘烟。
一个赶车从这边经过的马夫见到此景,感叹说:“才只打了一场胜仗而已,他们就成这样了。不过,青元城总算是保住咯,我们还也能接着在这里做生意,唉,乱纷纷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简容听了那个马夫的话,转过头来对於陵括说:“看来是闵将军在西边打赢了那些黎国人了。”
於陵括对这些事好像不怎么敢兴趣,只“嗯”了一声。
简容又追上他说:“你怎么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难道,你不是仲国人?”简容想引他说话,就故意用这话来逗他。
但於陵括却不理他,只轻轻地抖了抖缰绳,然后骑着马飞一样往前奔去。
“喂,开玩笑的,你等等我!”简容见他绝尘而去,于是在后面喊道,但大道上只有马蹄得得的余音而已。
“真是……”简容真是后面还没说完,也用力夹了一下马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