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他们几个在郑大夫家里都住了三天了,却一直没有等到来自小余山的消息,为此,嬑感到十分的不解:“怎么回事,按照常理说,我们小余山的人应该差不多到了此地才是,怎么还没有消息?”
婳却只说:“再等一等吧。”
嬑是有些心浮气躁了,不住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婳见此就对她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嬑说:“婳姑姑,现在这种状况,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就算她们还没赶到这里来,但是却连一个消息也没有,这未免也不寻常了。”
婳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但是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任何轻举妄动都是有风险的,任何猜疑也都没有根据,现在她们能做的,就只能在此静候消息了。
简容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此刻便借机问道:“为什么非要等小余山的人过来呢,我们直接去小余山不行吗?”
嬑有些急躁地说:“若是我们能直接回小余山,我们早就回了,岂会拖到现在?那些人知道我们必然要回小余山的,所以早就在一路上布好了埋伏,我和媋之前就遭遇了好几次埋伏,媋身上也是那个时候……唉,可惜我和媋都没有婳姑姑那样的修为,不然也不用小余山的人过来接应了。”
婳仍只静静地坐在一旁道:”嬑,你太急躁了。”
嬑说:“婳姑姑,你怎么还坐得住?要不然,我去望烟楼一趟,看看林叔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婳却说:“若是有消息,他自然会派人来传,现在既然无人来,那估计是他那里也没有打听到小余山的消息了,你去也是白去。”
嬑心烦意乱地跺了一下脚。
婳说:“你既然知道自己修为不足,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去好好练功,或许还更有用一些。”
嬑说:“现在都这个关头了,再练也不练不到婳姑姑你那样的境界呀,还是回小余山去再练好了。”
婳正待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还来不及惊讶,就见那人携裹着一身寒风进来了。
嬑见到来人,眼睛亮了亮,急忙跑上去问道:“林叔,是小余山的人来接应我们了吗?”
林烟摇摇头,立马就看到嬑明显失望的神色。
林烟安慰道:“可能她们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心在此等候她们便是。”
林烟这么久没有收到来自小余山的消息,其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安,想到婳她们几个也在等消息,怕她们等得心里焦急,于是便自己卸下了一身事务特意抽身来此。
婳虽然没有表现出很焦急的样子,但她的心里早就开始猜疑不止了,她隐隐觉得肯定是小余山上出了什么事,这才耽搁了。
若真是那样……
林烟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日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两瓶驱寒的酒,这酒醇而不烈,你们喝一些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而且现在这个时节,喝一点酒还可以暖暖身子。”他说着,就果真笑着拿出了两瓶酒来。
嬑这时候的反应倒是挺快的,她上前将林烟手中的酒接了过来,对他说:“多谢林叔,我这就去帮你们热酒。”说罢,就拉着简容一起匆匆离开了房间。
简容问:“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拉着我?”
嬑想了想,说:“不拉你走,难道我还拉着婳姑姑走不成?”
简容无奈地想,为什么自己老是争不过她呢。
当房间里就剩了林烟和婳两个人的时候,两人一开始都有些小小的尴尬,为了化解尴尬,林烟咳了一声,主动说道:“现在将近年关,天气也越发冷了,只是不知道今年为何迟迟没有下雪,要是往年,早就下了,今年的雪好像格外的迟。”
婳还是那样坐着,没有说话,其实只是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好。这么些年,她早就搞不懂自己对那个男人到底是恨大于爱,还是爱大于恨,但是听到他说话,自己竟会有些莫名的期待与,喜悦。意识到这一点,婳对自己的不争气又有些懊恼,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尽管她一遍遍提醒她自己,但是她的心却在与她的理智作抗衡。
林烟见她没有说话,只得自己接着说了下去:“每年重阳的时候,我都会预先藏上几瓶好酒,到了下雪天,就正是用得着的时候了。对了,我还在庭院里种了几株梅树,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的便是梅花,要是我那里的梅花开了,我到时候就请你去看。”
“小余山上也有梅树。”婳轻声说道。
林烟苦涩地笑了一声,“是了,你跟我说过,小余山上每到了下雪天,那里的梅树就都开花了,我想,那一定很美吧。我这里的梅树,自然比不上小余山上的。”
婳说:“林老板过谦了。”
听到她这么说话,林烟的心里越发苦涩了,每次见到这个女子,都会让他同时体会到喜悦与痛苦,但是他偏偏还上瘾,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可救药。当初,自己还曾嘲笑长信的痴来着,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个痴人。
婳突然站了起来,林烟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只见婳缓步走至窗边,将窗子给打开了一点,说:“这房间里太闷了。”
林烟笑了一下,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畏寒却是怕闷。
嬑突然间瞥见他的笑容,有些忍不住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烟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什么事情?”
“我突然想到,我看过最好看的梅花,应该还是在封魔城的时候。”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挑。
在封魔城,他见过他此生所见过的最最美丽的梅花,杀死障魔后,整个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千万颗梅树齐齐绽放,整个城都陷在了一片温柔的花海里。
原先死气沉沉的封魔城,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然而,在他看来,比那满城的梅花美得更惊心动魄的,是他怀中的少女,他们在刚才生死相交的刹那表明了心迹,此刻危机过去,他们两个人的心头早就将方才的九死一生遗忘云端了,只余下一片缱绻。
虽然封魔城梅花只是开了片刻,但那的确是他此生见过最好的光景了。
“我还记得一开始进封魔城的时候,你还在好奇为什么满城的梅树都是一副快要枯死的样子,要是谁能让它们活过来就好了,结果,你自己让它们都活过来了。”林烟含笑说道。
说起往事,就连婳脸上一贯的疏离表情也开始慢慢松动了,“但是可惜,它们也只是活了刹那。”
“有那样精彩的一刹那就已经足够了。”林烟说道。看见嬑还站在打开的窗子前面,林烟忍不住向她靠近,“好像从封魔城出来之后不就,就下雪了,你说小余山的梅花应该都开了,还说你要带我去小余山看梅花呢。”要是没有之后的事情的话。
“是吗,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婳淡淡说道。
“我记得,我记得你说的话。”林烟像是想表明什么一样定定地看着婳的脸庞说道。
婳却将脸转了过去。
但是这一次,林烟却不会再给她回避的机会,他向婳再度靠近了一点,“我们重新开始,不好么?”
然而婳却只是后退,同时躲开了林烟向她伸过来的手。
林烟看着自己抓空了的右手,眼里忍不住涌出一阵一阵的悲伤,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为什么?”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重新开始的。”婳狠下心说道。
“既然你不肯原谅我,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为什么还要来拨动我的心弦?为什么还要让我念念不忘、进退两难?你让我再度陷进去,然后自己转身走开,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林烟埋藏了许久的心绪在这一瞬家爆发了出来。
婳皱了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男人咄咄逼人地问她,“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婳感觉自己的理智就快要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给攻陷了,她心烦地摇摇头,“我没有报复你的打算,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烟再度向她逼近。
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说不出之后的话来。
林烟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我感觉得到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为什么不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要让我们两个都陷入这般痛苦的境地?”
面对林烟一步一步的逼问,婳终于像是忍受不了似地喊了出声:“你杀了我亲姐姐,你叫我用什么态度跟你再续前缘?”
林烟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婳像是打开了某个情感的闸门一样,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每天都会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梦到你冷酷地站在我姐姐的尸体前面,你的刀尖上还淌着她的鲜血。这个噩梦,让我只觉得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气,若是当初被下蛊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像杀她一样杀了我?”
“你知道的,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伤害你的。”林烟看着她道。
婳冷笑了一声,“可是你杀了我的亲姐姐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她被人利用了,我不杀她,她也活不长。而且,我若是不杀她的话,我就会死。”林烟有些艰难地说道。
“所以你为了自己活着就杀了我的亲姐姐?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指责你,可是我也办法再跟这样的你一起走下去,那是我的亲姐姐,从小和我相依为命的亲姐姐!”婳有些失控地说道。
虽然她后来知道了整件事情都只是奸人挑拨离间的诡计,但是林烟终究是杀死她亲姐姐的凶手,她真的没有办法对面对这个事实。
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她相依为命的亲姐姐,这叫她怎么办?怎么选?怎么去面对?
当年,她们姐妹两个正在奉命追查那个意图盗取小余山三圣物之一的贼人时,正好碰见了林烟,之后两人一起经历了诸多劫难,终于走在了一起。
但是,之后的事情却远远超乎她们的意料,那个她们一起在追查的贼人原来就在她们的身边,在事迹败露后,那个贼人居然想让她们姐妹两个替她背锅,还在她的亲姐姐身上下了蛊,然后就是林烟失手杀了她的亲姐姐。
每当回忆起这一段往事,婳都会觉得痛苦不堪,虽然知道林烟杀死她的亲姐姐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他。
看见婳有些失控的表情,林烟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轻声说:“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那样的话,他和婳就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结局了,那样的话,他也不用日日遭受这种筮心般的痛苦了。
“过去的就不能让它过去么?”林烟还在做最后一点努力。
但是婳却摇了摇头,“我也很想忘掉过去的一切,包括你,可是,我却做不到。”
这样看似表明心迹的话却并没有让林烟生出一点喜悦,他沉默良久,才从怀中拿出了那个绣了梅花的手帕,递到她面前,说:“这个还你。”
婳看着那条手帕怔了怔,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了吧,林烟给她的玉珏早就被她摔碎了,没想到林烟却还保留着她送给他的那条手帕,她还以为对方早就将其抛却了呢。
“你还留着这个?我还以为……”婳有些呆滞地说道。
林烟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我留着这个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是物归原主吧。”
婳有些犹豫地伸过手去,却冷不防被外面的人声给惊到,一下子将手收了回来,而林烟比她更快,在听到外面动静的刹那就重新将手帕给藏进了袖中。
下一刻,嬑就推门而入了,“婳姑姑,林叔,酒已经热好了,我给你们送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