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领了数十个同伴,原以为的死人忽然成了活人,惊慌失措中的他逃不择路,一直逃到湖边,前边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后边是一群凶神恶煞一般的花子。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十多岁的马蝗六过早的感受了这种要命的选择,前进就是跳到湖里喂王八,站着不动就是挨顿打继续被花子奴役欺负。
眼看那群提着棍子的叫花子越来越近,马蝗六咬牙直接往前面的湖里跳,拼命往前游去,想寻一处芦苇荡躲着,谁知那群花子也是游泳的好手,他拼命往前游时只听到身后一阵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不敢扭头去看,耳边却传来一阵阵谩骂声。
“小畜生,快给老子滚回来,不然等老子抓到你了,非打断你那一双狗腿不可。”
马蝗六拼命的往前游着,突然觉察到身后有一双手拉着自己的脚,回头看时,惊恐的发现正是欺负自己的那个叫花子,一脸涎笑的说:“兔崽子,长本事了你,还敢在你爷爷头上开花,看我回去了不好好收拾你。”
受到惊吓的马蝗六使劲蹬着自己的腿,甚至转过身来手脚并用,随手从水里抓到什么都往那个花子身上砸。
一边砸一边哭着道:“我死也不回去,你放手,求求你放开我,你放手啊。”
随后而来的几个花子也游到了此处,几人七手八脚将他两只手绑了起来,其中一个面容猥琐的花在嘿嘿笑道:“狗东西,敢跟老子比水里功夫,再练上三十年你也比不过,想当年老子可是临安城有名的弄潮手,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啊,兔崽子?”
马蝗六一时心如死灰,也不再挣扎,任由他们将自己拉上岸去。
正当这群人对他打骂嘲笑时,忽然一阵水花直直朝着他们打来,所料不及之下,几个叫花子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更是被打的一身湿。
待众人回头往湖里看去,突然见原本并无一人的湖面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只小船来。
那小船不大,船首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渔夫,一手扶着船桨一手拿着旱烟,笑眯眯的盯着岸上道:“许久不上岸,竟然不知道连叫花子都开始抢人了。”
其中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微白的老花子骂道:“关你何事?”
渔夫未答话,手上船桨一动,那老花子尚未反应过来便觉的面上一个黑色影子呼呼而来,随后身子直直往后倒去,一声未出,人便没了气息。
其他叫花子一见,瞬间往远处躲去,也不再管自己的同伴是死是活,只怕自己跑的不够快,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我要管,那就是关我的事,我要不管,那就不关我的事。”看着那群人落荒而逃的身影,渔夫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
随后又对被捆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马蝗六笑道:“小娃,你去把我的船桨捡过来。”
马蝗六没见过武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老花子打死的,见他笑着对自己说话,惊恐的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不…我不要捡。”
那渔夫并不恼怒,继续笑着说:“小娃不要怕,我是见他们这么多欺负你一个看不过去才出手的。”
说罢微微一笑,左手手袖一挥,几把袖箭从他袖中射出,而原本捆缚在马蝗六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你这个…你这是什么?”马蝗六嗫嗫嚅嚅的问道。
渔夫爽朗一笑,道:“小娃,这是功夫。你想学吗?”
马蝗六点点头,遂小跑去捡那根船桨到水里,毕恭毕敬的递给那渔夫,乖乖的说:“我…我想学,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愿意教我。”
渔夫一笑,说道:“学这个做什么?又不中用,不如我给你些银钱你去寻个书馆读几年书,上京城做个官去。”
听到这话,马蝗六害怕的回头往后看去,见后面空无一人才带着哭音说道:“我要学功夫,我不要银钱,我拿了银钱他们还要拿走,还要打我骂我,不让我吃饭睡觉。”
慢慢将船桨在水里荡去上面的血迹,渔夫漫不经心的说道:“可你学了功夫又怎么样呢?当个大官,他们便不敢再欺负你了。”
“不…不,我不要当官,我也不会认字,我要学功夫,像…像您刚刚一样,他们都害怕的逃走了。”马蝗六慢慢的说着,眼睛悄悄的查看着渔夫的神色。
“小娃,你叫什么?”渔夫收起船桨,吸了一口旱烟将那烟气慢慢吐出方才说道。
“我…我只知道我姓马,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叫我小乞丐、要饭的。”马蝗六低下头答道。
待那渔夫吐出一口烟,回头望了一眼船身,道:“得了,上来罢。今天我打了六条鱼,你就叫了马六罢。”
自此,马蝗六跟着他师父习武练身。
渔夫平日里使棍,教马蝗六时为了方便他抓鱼,便先教他用钢叉,又见他动手时喜欢左右挥舞,便又在钢叉上稍一改动,改成了鸡爪镰一般的武器,十分顺手。
满十三岁那年又被他师父带到此地,在他师父旁观之下,亲手解决掉欺负自己的那个花子。
倘若这样过下去倒也罢了,平日里靠打渔为生,时不时的接下官府里的赏金去帮忙抓一些犯人师徒二人日子过得也算闲和舒适。
马蝗六三十来岁的时候,他师父想为他寻一门亲事,便托了街上的花嫂帮忙探看,相看上了一位姑娘。
姑娘生的虽说一般,却是手脚麻利,会得一手好针织,做的一手好菜,马蝗六十分喜欢。
渔夫思量着要赁一处房子来歇脚,只是平日里师徒二人虽有闲钱都被拿来打酒买肉买菜买果子吃了,积蓄不多,便想着两家下定之前再去帮官府抓一名逃犯领些赏金来。
事无凑巧,这一着便出了事。
在自己师父去的时候,马蝗六原本要一起去,他师父笑呵呵的拒绝了他,拍拍他肩膀说:“我托了花嫂来做这些事,你好好听花嫂安排,多买些布匹来给女娃辛苦花嫂做几身衣服,再买几件首饰来送过去,也好好看下宅子,师父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结果渔夫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那伙贼人勾结了一些江湖败类路上将他劫杀了,消息传来之时马蝗六不敢相信,知道官府的人将渔夫的尸首送回来才疯了一般又哭又笑又骂。
官府出银子将渔夫安葬了,他不顾花嫂的阻拦执意要去找那帮子败类报仇,历经一年时间大仇终报,再次回来时渔夫墓上杂草丛生,原本要娶的姑娘已另嫁他人。
如果师父没死,如果自己同他一起去,如果师父还好好活着,这个时候他已经娶了娘子罢,也许娘子肚里已经有了孩子。
自己和师父卖鱼的银子,捉贼人的赏银都会交到娘子手里,她掌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会阻拦自己同师父彻夜饮酒,帮他们做衣服罢。
等孩子出生了,师父也会像教自己一般去教孩子功夫,他可以带着孩子去打鱼,绝不让他跟自己幼时一样悲惨…
想着这些的马蝗六提着几坛子烧酒,斜靠在他师父墓前的一棵枯树边,边喝边喃喃道:“师父,师父,徒儿为你报仇了,可是…可是你再也喝不上徒儿的喜酒了。”
大一场大哭、一场大醉之后,马蝗六依旧撑着小舟在太湖上打鱼,直至两年后进入西陵岛,做了水匪。
由马六变成马蝗六之后,每年都会去给自己师父扫墓,同师父说话,若不是这墓,他便恍惚觉得隔世一般,那些事情像梦一样不曾发生过。
他越来越不愿意看到别人过得好,过着他同他师父那般向往的日子却过不上的日子,杀人不再是为了赏银,而是单纯的杀人。
打劫过往的商船,看到那些被打劫的人苦苦哀求,摇尾乞怜他就开心,他就快乐。
别人越难过、越痛苦、越悲伤、他就越幸福。
马蝗六双手挥舞着他师父为他特制的鸡爪镰向沈擎岳攻去时,沈擎岳单手舞剑往其右去。
只觉一阵白光闪动,而马蝗六的鸡爪镰却是一上一下,上方的是格挡沈擎岳的剑势,下方的则是借机攻击沈擎岳下盘处。
沈擎岳身势顺势往后一转至他身后,左手出掌便要攻他后背,不料马蝗六身子早已转过来,幸得沈擎岳收掌速度够快,剑法够精方及时挡住他的攻势,左掌险被划伤。
打斗之间,沈擎岳知道此人功夫不弱,心里多加了几分小心,身势越发快了起来,他身子飘逸,或左或右的在马蝗六四周来回攻击。
二人缠斗良久,从地面上斗到树上,又到石上,周遭围观的水匪看得自己岛主渐入下风,纷纷各自悄悄逃散去。
马蝗六一脚盘旋在树上,一手便将鸡爪镰直直往沈擎岳脖颈间滑去,正准备顺势一收之时。
沈擎岳一掌打到树干之上,身子借机往后荡了几荡,而右手中的剑则在马蝗六脚腕处绽出一朵银花出来,马蝗六顿觉脚腕上一疼,几朵血花翩然而出。
见马蝗六分神之时,沈擎岳右手使剑将其左手的鸡爪镰刺落在地,马蝗六此时已聚神同他争斗,左手鸡爪镰掉落后,立时右手直出往沈擎岳上身打去,左腿则作势去攻他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