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我的挡车工生涯《二十一》
那个下午，就直接上岗开始学习了，婉妗子自己开车回去的，告别前，特别叮嘱了要努力把握住机会，做好它。
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盛夏时节，到一年的中间了，基本上工厂都是满员状态，很少有工厂在招人，能进来的确不容易，要珍惜不多的机会。
那个下午，主任把我安排给了一个接近三十岁的年轻女人，个头不高微胖。
脸蛋圆圆的大众脸，穿着白衬衫，牛仔马裤，不过女士好像有点口痴，说话结结巴巴的，也是个脾气古怪的女人。
她看了我几眼，就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了，正在更换她负责区域的一台机台上全部的毛纱。
要换机，换上新缸号的毛纱，打新样式的布料片子，这款衣服的毛纱材料织完了，就会换机，打仓库现有毛纱的布料样式。
先更换纱嘴，然后更换毛纱，主任说是要换成织鞋面的布料样式，还有橡胶涤纶丝什么的辅料，线头很多，三四条线用一支纱嘴。
不愧是想测试自己，并且来一个下马威，一开始就让穿那么多纱线，过机器上各种型号的纱嘴，每个纱嘴位置型号都是不太一样的。
穿过纱嘴，扣好在针板纱嘴板上，最难穿的是过纱轮，也叫砂轮，很难搞。
错综复杂曲折环绕的，让人头晕，很麻烦，主任帮忙换好合适型号的纱嘴各就各位后，就去忙其它的事了，交给了我自己倒腾练习。
被成功绕晕了，太他妈乱了，线头太多，又穿来穿去的，脑袋都是错乱的，让人无语。
女孩在机器旁边的长木板凳上坐着拆着衣服上的废纱，每个机器边上，都有一张长板凳，存放新纺织出来的布料用的。
当然坐着拆废纱线头什么的，显得更方便些，也很合理，还能供工人们休息。
女孩看我笨拙的样子，翻着白眼，摇着头，忍不住撇嘴嘲笑着，反正不太喜欢她，好像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对所有人都很不友善的。
也是懒的管什么，不怎么指点，让我在那里自己忙的慌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她也乐得悠闲。
说实话来到南方，最清晰的事情，就是人们的现实感，真的很露骨的现实，充满着金钱的腐朽味。
天气很热，挡车机房这里更热，虽然有几台大空调，也不顶用，更让人无语的，这个机房房顶好像是泡沫板盖下来的，吸热还很保温，不散热的。
主任来了几次，看着穿的乱七八糟的线头，有点失望，指点了几下，说按纸上写的做啊。
什么缸号什么颜色的毛纱，几条一起，需要穿几号口，几号纱嘴，都有专门标注的，还特别叮嘱，千万不能弄错喽。
要注意的，错了，布料可就报废了，鼓励着让慢慢摸索着来，别着急，思考着慢慢熟悉着做。
耗费了常人两倍的时间，终于搞好运作了起来，唉，又是略有不同的机器类型。
穿纱又有许多小细节的地方不太一样，得慢慢适应，一个地方一种型号的机器，晕头转向，乱七八糟，让人不觉有点糟心的感觉。
车间主任操作了一番，正常运转起来后，问感觉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还行吧，他说我太不熟练了，要多努力啊。
需要快速适应这里的一切，不然没法留我的，也是暗下决心，一定努力珍惜这个机会。
因为实在是很难找到工作，这个时节季度，很多工厂，都是平稳期，不缺人的。
坐着一起，闲聊了一会，了解到他也是河南的，而且是隔壁县城的，很近，怪不得呢。
一直袒护着，包容着少年的一切的，努力教导着好好学习，让留下了，老乡啊，这是在遥远的外省漂泊时，才倍感亲切感的词汇。
而且一提猛舅，他果然是认识的，而且是比较相处的来的老朋友啦，在一个工厂里工作过。
怪不得不亲自来，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他怕自己的面子，再被弄黄了吧，已经搞黄了一次，不敢再冒险了。
的确这样一番聊天之后，亲切熟络了不少，他让先回去，明天早上八点之前，过来上班吧，开始正式的学徒工生涯，给一个星期的时间来适应。
要求一定要快速找到自己的价值点，提高上来自己的能力，因为没人会给你太多时间和机会，让你慢慢走的。
需要自己去努力和珍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语气锵定的说了声好。
第二天，早早就过来了，天刚蒙蒙亮，闹钟一响，就赶紧起床洗刷，然后往工厂这边赶，晚上也没敢熬夜，路途有点远四五里路呢。
边吃着早餐铺买的还冒着蒸汽的小笼包，喝着豆浆，隔着塑料袋还有点烫手，边疾走，怕迟到啊。
天空有点雾蒙蒙的，又想下雨吗，可是没带伞，苍天保佑啊！
进厂老样子，和看门的老大叔打了声招呼，昨天出门专门和他打了招呼，聊了几句，简单认识了一下，挺和蔼朴实的老大爷，这也就直接进去了。
还是一如既往无尽喧嚣的环境氛围，当推开小铁门进去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热气混着机油的味道，还有忙碌中人声鼎沸的人群们，准备着交接班。
看着地面绿的发亮的绿漆地坪，有点哭笑不得，这是要营造大自然的气息吗，昨天倒是没怎么去留意。
很快在人群间，找到了张主任，他身边围着一群人，有的询问哪种新缸号的毛纱，还有没有存储，这台机器换什么样式的服装打。
有没有数据，有的是需要拿新的需要打多少数量什么型号的，产量单子的，机器上的单子不够打时，都需要提前在主任这里拿的。
有的是问机器的一些问题，有的是问今天哪几台机器，安排给谁，有的是等待被安排工作的，如车间初学的打样师。
横机要上新品时，实验样品的操作师，需要调机器，适应这个新品，这就需要打一些布料样品，才能正常投入生产的。
和打样师又不太一样，也算这个专业的学徒工，还有每个人被安排哪几台，各种事情，他都要事力亲为，打理好，这让他有点忙的不可开交。
走到他的跟前，对我笑了笑，让先随意走走，等一会再给安排工作，需要等他空闲一些时，留意到依然傻乎乎在不远处原地打转的少年的时候，已经接近一个小时了。
听说他也是上任车间主任没半年，通过关系上来的，能力不太强，处理问题需要的时间更多些。
而且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他，能感觉到都是对他有点忽冷忽热的不太友好的感觉，不太得人心。
那时，他把我安排给了一个大高个男孩，叫杨超，挺阳光的，一米八几的大个头，高高大大的。
总是一身休闲装扮，短袖，牛仔短裤，一头毛寸，脸瘦瘦的，细长，有点扁平的大众脸。
眼神挺精明温和的，待人处事，一股君子的气息，不急不躁，处理问题有条有理，有时虽慢，却是井井有条徐徐道来的，也算有自己气质的一道特点。
整个人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年纪也相仿，比我大了两岁，挺成熟稳重。
后来了解到已经成过家了，有自己的小家庭，他老婆在附近工厂上班，对于教导我这个陌生人，还是挺关心上心的。
河南周口的，也是河南的老乡，怪不得张主任专门把我安排给他，笑着介绍我们认识，还专门叮嘱，让好好教的。
交给他是比较正确的，因为有时候什么方面的细节，不懂了，问其他同事和领班时，大家都是爱答不理的，人情冷漠啊。
工厂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都是年龄稍大的成年人，都有一张麻木冷漠的相同面容。
伪装着自己，然后面对着身边的生活，外界的人与事，面具外的视界，成人世界。
现实，让我们变得对外界生活越来越冷淡，这样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不受打扰和侵袭。
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麻木的心选择安静，默默无闻默默忍受生活所有无奈直面的苦难，低着头人海中自顾自成为了一种常规。
一开始还是老样子，先让拆拆衣服片子，熟悉一下，这里衣服的品种样式更加庞杂。
到晚上了，机器需要换机时，也就是换新样式的布料片子或鞋子布料来纺织打出来，需要换色号和型号，得把毛纱什么的，全部换掉，很麻烦的。
有的服装或鞋子布料的生产，需要的毛纱数量实在太庞大，纱嘴总共可以安装的数量有限，对应针盘上的轨槽，有的一个纱嘴。
需要穿四五条细毛纱线，或橡胶涤纶线，还都很容易断，要时刻留意机器台面上，毛纱筒的一举一动，断了要赶紧接上。
用特殊的打结方式，虽然穿线的时候是好几条线打结在一起穿的，但依然十分琐碎麻烦。
那次下午面试，逛车间的时候，倒是留意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一起了解溜达车间时。
路过第一车间，看观机器时，就留意到了，一个女孩，后来知道她叫叶小倩，很漂亮很精致的不染尘世烟火的精致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美丽有气质的女孩，会流落到这种污浊喧嚣的工厂上班，也许是家境原因吧。
的确很漂亮，第一眼，就不得不留意到了这个女孩，当时她在一车间靠墙的角落区域，赤着脚，蹲在地上拆着机器吐出来的布料片。
一件件拆着废纱，当时女孩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下面是黑色的紧身短围裙，一身白领装扮。
不得不说身材很好，身型修长，身材凹凸有致，很成熟，很适合那身装扮，更像一个都市女白领，适合城市公司上班族的气质。
洁白的地板砖，明亮的空间，她直直的腰板，扬起的头颅，眼神专注的拆着衣服。
似有所思，又很空灵，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她在等待着什么吧。
就像在等着努力高飞的一天，她会选择高飞，不甘沉寂的，因为那双对美好充满了憧憬的眼睛，很璀璨，一眼就感觉到了。
在此之前，女孩才有了动力吧，默默无闻的平静，波澜不惊的接受忍受着生活中，这无尽枯躁压抑的污浊吵闹的一切。
当时看到的是她的侧面，靠墙靠窗户的一面机器一处角落里拆片子，下午柔和的光线，倾洒在她的面容上，光洁明亮，宛若天使。
少年不觉眼神被恍惚了一下，很美丽的姑娘，面容皎洁美丽，仅仅是侧颜，就可以看出线条的坚毅感，怎么说呢。
可以说很瘦，但却有肉，面部有一种质感，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很少见，至少对于少年青涩的内心，那种美感被震撼到了。
似乎盯着她看的时间有点长，女孩有所感似的，抬头看了少年一眼，目光柔和单纯。
还有一丝属于自己的高傲和冷漠，一种特别的冷艳，也是一个有自己故事的女孩吧。
一到下午晚间临近吃饭的时候，杨超总是会选择第二车间的最后几位去吃饭。
车间主任排的好像是二车间先去吃，一车间最后，因为二车间人太多，就那样，杨超为了能看到叶小倩，故意到最后和一车间一起去吃的。
因为操作机器处理问题有点慢的原因，有时候，自己也会经常很晚去吃饭。
然后就和他们一起坐在餐厅后面的长条式铁架木桌椅上吃着饭，男的都喜欢在餐厅里尽量往后坐，普遍的习惯，我也一样。
餐厅也不小，像个大教堂一样，有十排左右，每排十几个座位，分成三股。
靠墙的走廊有一排大铁柜，有一个个可以锁住的小柜子，可以存放自己的餐盘餐具物品什么的。
不过毁坏的有很多，破旧的柜门，变形的锁具，有历史了，而且大部分铁柜面，都生锈啦。
铁面上，不仅是锈迹斑斑，而且柜子里面，也是蛛网横行的，很多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令人惊恐。
破旧的柜子里，还有很多以前辞职的老员工，留下没带走的废旧餐具，也没人来处理掉，表面上，满满的灰尘泥垢。
座椅最前面是一大块空地，有张大长桌，放着咸汤还有小碗，在往前，是好几张玻璃大窗口。
流程是这样的，两面玻璃大窗口，排队，一条线，第一个窗口交饭票，吃几两，打几两饭，第二个窗口打菜，三个菜，咸汤自己打。
具体就这些，里面有两个大厨，两位老大爷，后来也算是认识熟悉了，相处的还不错，谈笑风生挺合得来的。
一个胖乎乎，一个瘦骨嶙峋，一个笑起来很淳朴，说话很粗犷真诚，总是油光满面的慈祥和蔼的胖大爷。
也总是很照顾我这个小男孩，给打的菜是最多的，笑意也总很和蔼，很受照顾，像亲爷爷一样的。
还有一个总是很严肃，却也很朴素朴实，总是板着脸的瘦大爷，我们聊天很少，他总是不苟言笑，不过也是不错的一个人。
有时候晚上他当班，自己吃的比较多饭量大，会有点慢，他就坐在门口小板凳上慢慢等着，不急不躁包容着一切，脾气还是可以的。
他们俩有时候聊天也是，大大咧咧，骂骂咧咧的，老人之间的那种互相怼着倔强各执己见的交谈方式，属于他们那个年龄的性格。
不过还是胖大爷厉害点，总是指挥着瘦大爷，做这做那的，可能胖大爷是掌勺吧，瘦大爷打打下手，所以瘦大爷弱势一点。
那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时，很有意思，叶小倩喜欢坐在最左边区域靠里。
第二排过道左边的第一个座位，也是长桌的一端，杨超喜欢坐在第三排，也是她的斜对角右边第一个位置。
我呢，第四排过道最左边第一个，也是叶小倩后面第二个座位，说实话，那时也被女孩的气质吸引到了，很少见的这种女孩，少年很好奇。
目光不自觉留意着女孩的一举一动，还有所有的模样，生活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很多出色的女孩们走进了男孩们的内心世界里，被悄悄铭记在了青春的轨迹上回忆里。
吃饭的时间，大家这样，很像曾经教室中的青春年少时光，因为一个气质和外表出众的女孩，大家不经意间。
都被点亮的一样的美好世界，美丽的生活，美丽的人生旅途，哪怕只是仰望着。
至少有星光在内心闪耀着，照亮了人生路，生活更多的面，总是美好的，开心的光明的，有方向去行走，去寻找和触碰，人生有色彩和光明的方向，这就够了吧。
青春的校园教室里，少年郎们一同雅望着天堂般美好的一位位天使般美好的光芒，走过了，一个个枯燥的春夏秋冬黑夜的孤程。
引导出了黑暗孤寂的内心美好面，无尽的向往和追寻，充实的年少回忆，这就是青春间一场场最美丽的记忆流年吧。
都化为青春长河里，一幅幅片段的画面，唯美了余生，挺好的。
想必杨超也是这个样子吧，能感觉出来，这个大男孩，那满眼的温柔，沉溺和沉迷。
可惜，他只能默默眺望这彼岸般的美丽美好，永远不敢去触碰，因为已经有了需要他去守护的另一份美好，一样值得去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