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微哑的声音传至耳边,看着眼前人已经舒醒过来,长鱼眼泪轻落,俯身过去,颤颤地用手指碰触他苍白的脸,久久不能出声。
过了许久,长鱼才道:“你刚醒来,有没有渴?有没有饿呀?”九华微笑着摇头,伸出被子里的左手,轻覆上长鱼的手,只是弱弱地出声:“不用,我的凉儿受苦了。”本想着把最好的状态呈现给九华,脸上已扯满了笑容,却听得一句“我的凉儿受苦了”,长鱼终是忍不住,将脸埋在了他微凉的掌心,溢出了哭声。
听得门外有动静,长鱼这才止住了哭泣。“长鱼,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枯枯儿的声音。长鱼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枯枯儿走了进来,长鱼见着枯枯儿神色不好,直觉不妙,忙问枯枯儿出了何事。
枯枯儿瞧了瞧虚弱无力的九华,拉着长鱼往外走,“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
“现下可以说了。”
“两日后,这边的贵家公子和小姐会有个赏猎大宴,我也需要参加。”
“这个赏猎大宴与九华有关?”长鱼担忧地问道。
“是的,猎物就是纸皮人宠。届时,他们会把纸皮人宠当作风筝一样放飞,所以,我得赶紧来跟你说。”枯枯儿急着拉起长鱼的手,“我这颗脑袋瓜子一到关键时刻就不顶用,长鱼,你赶紧想想办法。”
“别急,别急。”长鱼轻拍了拍枯枯儿的手,自个儿踱了步,看着满天的霞光,又回头望了望屋子。半晌才道:“现下九华刚刚醒来,我们是断然逃不了的,我能想到的,便是在纸上画出九华,但是极易被人发现,这还需要你的配合。”
“这倒没问题,只是这画出来的能像吗?”枯枯儿满脸质疑地问。
“你且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来,还有颜料。”长鱼向着枯枯儿点点头道,枯枯儿瞧着长鱼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才安心去准备物料了。
待枯枯儿将所有物料都带过来的时候,长鱼正望着九华发怔,九华醒来不久,便又入睡了,他的身子实在过于虚弱。长鱼跟着枯枯儿坐在了桌边,只是这竹子编制的桌子虽是稳稳当当,却也是凹凸不平。枯枯儿这会儿脑子却是灵光了不少,她叫人送来了厚厚的椅垫,将它摊放在桌子上,倒是可以自如作画了。
待长鱼作好了画,枯枯儿难以掩饰眼中的惊讶,差点大声叫嚷出来,倒是被长鱼及时制止了。枯枯儿手捂着嘴,小声夸道:“长鱼,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也太像了!你将他画成了闭眼模样,倒是可以糊弄得久一点。”
长鱼松了松筋骨,“但愿如此吧。”随后将纸画交到了枯枯儿手上。枯枯儿走后,长鱼便坐回了榻前,她仔细地端望着九华,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张脸,他怎么也来了?
两日后,赏猎大赛拉开帷幕。枯枯儿手持九华的纸画,巧妙地躲过了所有人的猜疑,大家只认为这个纸皮人宠是个冷漠的主儿。
这头赏猎大赛正在进行,那头大首领差人来请长鱼一道过去观看。长鱼心想着如若这次不去,而后若真有什么事,想推脱便也难了,她看了九华一眼,九华已是醒着,微笑着向她点点头,柔声说道:“去吧。”长鱼这才跟了去。
长鱼跟着那侍卫来到了赏猎大赛,见所有人都微张着嘴看向天空,长鱼便也抬了头,只见那百米多的高空,有大大小小数百张纸皮人宠在那飘扬。这些人宠因风的缘故,早已扭成了一团,他们的脚上都绑着一根银色丝线,线的另一端正握在他们的主人手上。地上的主人们在笑着、跑着、叫嚷着,上空的人宠扭着、撞着、哭叫着,这一幕实在触目惊心,长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看到这一幕就受不了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是语调过冷,长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向后望去。天戈正低头望着她,长鱼努力保持着平静状态,方开口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天戈已是抬头望天,听闻这一句,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之色,“我可不是跟着你才进来的,只是折返的时候,恰好见着那处有些奇妙,才过来的。”长鱼也不回他,管他是怎样进来的,与她何关!
天戈见长鱼久久不出声,想了想,便道:“那日,我在水下见着了你,也听闻什么纸皮人宠,你看上的是这其中的哪一个啊?”天戈不再看她,而是望向长空,状似认真的思考。
长鱼看着他那副悠闲的模样,不答反问:“你怎么能听懂他们的话语?”
天戈轻笑着看向长鱼,这男人,明明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眉目间却是清秀纯然。“这里的奴仆有很多凡人,你没注意到?”
“那你怎么没有被抓?”长鱼接着问道。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却还没有回答我的。”
“你若不说,便算了。”
天戈听闻,爽朗地笑出声来,长鱼急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压抑着怒火,小声斥道:“你干嘛?”她可不想因为他毫无顾虑的笑声引来周遭的注意,至少现下不是时候。
“阿爹不过是开心地笑,你都不允,说不准你想带人出去,还得靠阿爹呢。”天戈眯着眼,望着长鱼缩回的手道。
长鱼便不再言语,天戈倒是自顾自地欣赏这“放风筝”的场景。不多会,空中的纸皮人宠或因缠绕断了线,或不敌狂风折成了两半,一时间,哭得哭、嚎得嚎、残得残……场景好不压抑。
枯枯儿虽是放飞着假的纸皮人宠,也不知怎的,假人宠的生命力竟比那些真的还要强上几分,她也试着混进人宠堆里,可就是没甚反应。殊不知,那厢的首领安木亚一心想讨失而复得的女儿欢心,暗地里使了把劲,这才让枯枯儿的“风筝”飞得又高又稳。
如此不正常的现象,长鱼自是明白必有问题,到处寻着是何人作祟时,只见天戈朝着看台方向微瞟了眼。随着他瞥见的方向,长鱼瞧见安木亚正微笑着看向枯枯儿,心中已然明白。既然安木亚铁了心要帮枯枯儿,此时若强行弄断风筝线,反而会引起更大的可疑。
思忖之间,天戈却是淡淡袅袅的来了句“我走了”,便离了赏猎大宴。
眼见着上空的纸皮人宠所剩无几,地上的人潮开始骚动起来,大伙儿开始争吵着哪一只纸皮人宠可以独翔空中。长鱼时刻关注着上空动态,待走近了些,忽而发现枯枯儿手持的银线竟出现了细弱的扭动之态,若不是她眼力好,又离得近,恐怕也难以发现。
“长鱼,为何我这还没断?手着实觉着勒得慌。”听闻枯枯儿唤她,长鱼这才走到枯枯儿身旁,终于看清了这根银线的真实面目,这哪是什么银线?分明是一条乳白色的长虫!长久的拉伸使得它需要不时扭动两下,以保持更持久的体力,看着上下一般粗的模样,想必它的头部被绑在了风筝上。
长鱼将卉簪递给了枯枯儿,小声道:“枯枯儿,手若是觉得勒得慌,不若将这绳线绕在卉簪上,会省力些。”枯枯儿听闻有理,忙将手中的绳线缠绕在卉簪上。
这长虫刚接触到卉簪,突然如螺旋般剧烈地扭动起来。枯枯儿瞧着手中的银线突然扭成了这幅模样,当下没了主意,吓得丢掉了手中的卉簪,上空的“纸皮人宠”自是落了下来。
瞧见枯枯儿扔掉了手中的纸皮人宠,人群中顿时起了欢呼声,大家簇拥着那获胜者去了,哪来的心思关注这纸皮人宠的真假。长鱼趁机将那纸皮人宠收了回去,再折回枯枯儿身边。此时,安木亚也疾步下了看台,将枯枯儿的手心手背反反复复瞅了又瞅、看了又看,见没甚大碍,这才放了心,脚下暗自运力,长虫猛然拉直了身子,随即没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