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她长大了，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便是淡然，如今她低头看了一眼爬了大半手面的褐色褶皱，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还好，在复健。”
余念的神色淡淡，不甚在意的模样，与曾经那个留着长长的发，每日变着花样折腾发型的小女孩区分开来，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却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了……
林寒尘看着她纤细的手腕，她的手上还带着一个银质的镯子，他记得，这是余念十五岁生辰时，余阿姨买给她的，许是带的太久，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光泽，细看下还有些微的瑕疵，应当是在哪不小心磕到留下的缺痕。
曾经的她带着这只镯子，圆润的手腕恰是正好，如今倒是大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倒是不经意的滑下，显得整个手臂愈加的纤弱。他看的心中有些堵，却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只能强迫自己转了视线，问了句别的，“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还没定。”
其实日程已经定了的，她手上的伤已无大碍，只要定期复查，不出半年便可恢复如初，治病期间离职的手续大多也都已经办好，还有些零散的文件，不过一周她便能收拾出来，全部移交给办事点的负责人，只不过她下意识的不想说。
她的回答很是随意，让人一时听不出到底是真假，不过林寒尘并不在意，倒是把自己的行程说了个清楚，“我四月下旬，一块？”
很明显的邀请，语气熟稔的似乎这么多年从未空缺过。
然而现实却是，他还是那个温柔和善的林家哥哥，她却不是那个天真爱笑的邻家妹妹了，这么长的路，她早已一人摸索走过，硌脚的疼痛是那般鲜活，她已不想重蹈覆辙。
余念的睫毛微颤，低垂着，似一把羽扇轻覆而下，在眼角投下一抹暗色，她刻意忽略了对方略有希翼的眼神，轻声拒绝道，“再说吧。”
林寒尘没有说话，看着低着头安静喝水的女孩，眼底深处滑过一丝挫败，连想要对她好都被她躲得无处下手，更不用说同以往那般亲近了，便是今天，若不是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些人，怕是也无缘与她相见。
她在躲他，他一直都知道。
想到那些石沉大海的讯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没看邮件？”
这句问的很是歧义，也不知问的是这些年的，还是相遇之后的，不过对于余念来说，答案都是一样，“今早刚看到。”
她很少用邮件，这么多年呆的地方大多都是偏远的山区或是战区，信号本就不好，再加上身上的工作常常会忙的脚不沾地，偶尔打通电话回家都是件奢侈的事情，又哪会关注邮箱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没有心力，也没那个条件。
而来到法国后，一直忙着养伤和各种交接工作，辞职手续，后来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又被同住的那位同事借了出去，昨个才刚还回来，自然也就没看到他留下的消息。
当然，也有她回避的缘故。
本就成了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又何必再多做纠缠，她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那份不顾一切的激情，现在的安稳生活对她而言，已是最好。
这般想着，余念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还是客气得问了那句曾经在梦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你……这些年好吗？”
好吗？
林寒尘自问。
其实她刚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其实那样也好，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呆在旧房子里，无人照顾，平白的触景生情，郁郁寡欢，被接走了也好，有亲人陪伴，再大的伤痛总也会时间抚平，慢慢归于平寂。
最开始的半年里，他都是这么想的，虽然有时经过校园门口的小卖部，旁边巷子里的小饭馆，他会不经意的出神，但也只是偶尔，他新入职场，手中总有大把的工作，容不得他多做停留，慢慢的也就将那份惦念压在了心底。
可是，新年回家，对面的庭院早已锁了房门，久未开动过的锁上已经略有锈迹，门沿上早落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他转身走过时，里面的庭院寂静无声，再没有那娇悦的女生咋咋呼呼的跑出门来同他说话。
不会有个笑嘻嘻的丫头跟在他的身后，蹦跳着一同去学校；不会有个厚脸皮的丫头暗戳戳的揪着他的衣服，吵着要吃他家新结出的冬枣；也会不会有个古灵精怪的她怀抱着新出的糕点，气喘喘吁吁的送到他面前。
无人问他，扰他，念他，缠他，他却突然想她，忆她，惦她，忘不了……她。
还真是粘人的紧啊……
便是离开，也不曾放过他……
他半年来尝试联系过她，消息却总是石沉大海，从他高中同学那倒是曾经听说过，她大学学了医，是南方最好的医科大学，却也是离帝都最远的高等学府，她似乎卯足了劲的想要将往事与她割裂开来，那五年竟是再未回来半步。
后来，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在报纸上，她作为无国界医生奔赴叙利亚，身后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伤了一只眼睛的小男孩，神情带着战乱之下的肃穆，眼神却很是温暖，看着身前的孩子，坚毅的脸上隐有怜惜。
后来，他便开始失眠，由开始的辗转反侧到浅眠多梦，由午夜惊醒到后来的彻夜难眠，那张梨花带雨，满是绝望的脸与那张清丽而又坚定的脸，分分合合，到最后汇聚到一个人身上，身影隐去，烟消云散，他便会无端的生出恐慌。
似是被谁捏住了命脉，牢牢掌控着他的喜怒哀乐，松一下是心酸的涩，紧一下便是忧虑难耐的疼。
他想说不好，可看着她的脸，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得就转了个弯。
“挺好的。”
除了会想你，其他都挺好的。
余念点点头，显然放心了不少，她没有刻意去观察过他的情况，却也从那时不时的新闻上知道，他应当是过的不错的，节目经营的如火如荼，搭档的也是主持界难得一见的美人，听闻说还是他地嫡亲的师妹，仔细想来，确实很是般配。
这次他来巴黎，网上不还笑言他趁着学习的功夫，指不定是想看看结婚场地，虽然打趣的意味颇重，但她记得，林寒尘的那位搭档确实在节目上提到过，若要结婚，场地首选巴黎。
这一点的眼光倒是和她一样……
余念有些意味不明的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