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松气的表情太过明显,心中的想法便是更加的无处遁形,余念倏然明白了他未完的话,“没想像的严重,只是在复检期间可能上不了手术台,能暂时轻松的当个坐诊医生也挺好的。”
男孩自来了巴黎之后,便一直都想问这件事,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头,每次同余念出门,都默默的看着余念的左手。
而余念——总是下意识的将它放在口袋里,很少拿出来,可Harry还是知道,那狰狞的伤疤虽有些淡化,却还是明显的紧。
如此他就更不敢问了,就好像他受伤时最怕人盯着他的眼睛看,如今来了近半月,他也忍着没什么异常的,不去看念念姐的手。
只是临到离别,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无疑是惊喜的,而坐在一旁的林寒尘终是找到可以旧事重提的机会,他似是无意的问道,“找到工作的地方了吗?”
而一直不愿提回国之事的余念,因为Harry在旁,这次倒是难得的没有再避而不谈,“找到了。”
林寒尘的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嗒嗒嗒”的,似敲在余念的心口上,让她的心跳都带了几分慌乱不安的节奏。
他开口,温润柔和的声线在此刻竟突然带了些丝丝的凛意,“中诚医院?”
余念拿着小勺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惊异,果然……
他是知道的……
早在他刚才问出口之际,想到他之前三番两次把握她动向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人当是知道了,所以此刻诧异之余也能很好的平静下来,低声承认,“对。”
只是低着头吃东西的男孩却是听不懂了,适时的打破两人之间这有些微妙的僵硬,问道,“中诚医院在哪?”
余念看了林寒尘一眼,却发现男人眼神深邃悠远,嘴角紧抿,他定定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想要回答的意思,她无奈,只能移了视线,为一脸疑惑的Harry解释道,“在一个很远的城市。”
她没有说地点,一来男孩听了也不知道,二来,她便是不说,对面的男人也是知道那个地方。
可是她没想到男孩会追问,对这个问题竟然带了些执拗的问道,“距离林叔叔呢?”
这倒让余念噎住了,在男人复杂难辨的目光下,她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着两座城市的距离,口中涩意弥漫,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了些艰难的苦意,“也很远。”
余念的声音有些低,以至于后面Harry的那句惊叹便格外的明显了些,他张着自己那因为惊讶而有些半开的嘴,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林寒尘,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却不想林寒尘嘴角一勾,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米莱不是说京恒医院也给你录用意向书了吗?”
其实这个表情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并不常见,永远温润如风的人突然做出这副表情,总是格外的让人忐忑了些,余念如今便是这般。
总觉得似是自己做了什么叛逆的事,被长辈抓到了现行,就连解释也都有些苍白无力,“离家太远了,不方便。”
林寒尘理解的点头,只是嘴角的笑意愈发难懂了些,仔细看似乎还带了些压抑的冷意。
他问,“姥姥知道吗?”
余念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姥姥,不比她同父母一直生活在帝都,姥姥一直生活在南方,除了当初母亲去世时,林寒尘见过一面之外,当是再没见过的,如今突然提起,总是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想问问她家人,便回道,“我说了会回国,工作的事还没告诉她。”
她是想给老人一个惊喜的,所以之前只说会先回广州看她,倒是没有说过工作的事,再加上当时的正式Offer还没有下来,也怕老人空欢喜一场,这消息一压便压到了现在。
她原想听到她回广州工作的消息,林寒尘会多说些什么,不想到了最后,竟是一句“嗯”,意味不明,态度不明,让人琢磨不明……
一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等Harry与林寒尘说完这些天都同余念去了哪些地方,吃了哪些美食之后,已是落日余晖。
Harry的叔叔晚上还有晚宴,Harry要一同前去,两人便又将男孩送回了酒店,余念同Harry的叔叔打着电话,男孩就拽了拽林寒尘的袖子,示意他附耳过来,“林叔叔,念念姐……”
他想表达一下对两人的关心,不曾想还没说出口,便被林叔叔打断了话头,“放心,叔叔会把你姐姐照顾好的,她……会回家的。”
说完不想自己都笑了一下,看着临近电梯口正认真打着电话的余念,眼角眉梢都似铺上了一层暖色,让他不由的轻声又补充了一句,“有叔叔的那个家……”
Harry睁大了双眼,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半响捂着嘴偷偷的笑了笑,带着害羞又兴奋的味道,强调道,“那叔叔别忘了同我联系哦!”
林寒尘弹了弹男孩的额头,笑着应承下来。
电梯的门已经开了,林寒尘看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外国人笑着同余念打了声招呼,知道这是男孩的叔叔来了,而Harry在看到余念同他招手之时便知道自己该走了,他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林寒尘的手,慢腾腾的往前走这,却不想听到了身后的呼声,“Harry!”
在他高兴转头的瞬间,林寒尘的声音接着传来,“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吗?”
“???”
男孩一脸疑惑,林寒尘却还是那副温雅亲和的模样,眼中有着鼓励的味道,“Harry,词源为古日耳曼语heim和ríkr,heim是家的意思,ríkr意寓统治和权力,所以,连起来的含义便是——一家之主”。
“所以——“林寒尘眼中漫上了层层笑意,认真说道,”Harry的爸爸妈妈一定是希望Harry当个坚强的男子汉!”
男人之前握着男孩的手如今已经放回兜里,此刻身长玉立的站着,口中是当主持人经久练习过的华润嗓音,身上是卓尔不凡的气质,说出的话不知怎么的,便格外引人信服了些。
最起码此刻的余念是信的,哪怕她都不确定这个男人会不会他刚才所谓的古日耳曼语。
她只知道,大厅的灯光有些亮眼,此刻照在男孩的眼里,似是在黑夜中点了微弱的光亮,初始还是星星光点,却在片刻铺陈一片,明亮照人。
她听到Harry扬声应了一句,“好!”
声音是许久不曾听过的响亮,带着真切的,稚嫩的肯定以及……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