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好似对她的身子,了如指掌一般!
顷尘兮现在不只是脸红,她觉得晕眩感更甚,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怎么了?”冷篱一把扶住晃晃悠悠,像个不倒翁一样的顷尘兮,没有一点男女之防,但又自然不显唐突。
他问,“是不是输血过多,身体不适?可有浑身发冷,时而晕眩,乏力的症状?”
顷尘兮呆呆点头,一时竟忘记要推开他放在背后的大手。
“过来坐会儿。我让大夫给你再看看。”他说着,就不容拒绝地将顷尘兮推到那张黑白网格,仿若蜘蛛网一样的巨大圆床上。
“我没事,没事的……”顷尘兮尖着小臀,只虚虚坐了一丁点的位置。
这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所制,竟然柔软的不可思议,简直像是跌落云端一样。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挺直脊背,才不至于陷在其中。
冷篱见她乖乖坐好,于是转身往门口走去,冲着楼下高喊了一声——
“然妹妹,让活见鬼来一趟。”
活见鬼……又是谁?
顷尘兮竖起耳朵偷听,见公子很快转身返回,吓得立即正襟危坐。
她紧张得小鹿乱撞,一呼一吸间,满是公子身上独特的气息,越发感到手足无措起来。
冷篱并没有穿鞋袜,赤着脚,在房中走来走去。
顷尘兮的目光,不自觉地盯着他的脚看,难怪公子说她的脚指头短,因为公子的脚指头十分修长匀称,淡粉色的指甲修剪的圆润精致,煞是好看。
她冒出这个念头后,飞快地收回了视线,觉得自己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男人的脚好看?
果真是病得不轻!
冷篱绕来绕去,搬来几个做装饰用的盒子,放在离床三步远的位置,垒成一个与床齐高的板凳,施施然坐下,说道:“平日里我房中不曾待客,所以没有准备椅子,有一张单人沙发,之前染血了,拿去清洗,还没收回来。”
顷尘兮不知道沙发是什么,但明白他话中含义,大概是没有椅子给客人坐。
于是吓得立马从圆床上弹起来,结结巴巴道:“公、公子请坐。我站着便可。”
“你坐。”他笑,拍拍盒子,“我不是坐的挺好的么。”
“可是……”顷尘兮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挥手打断,“信不信我按你坐下去啊。”
冷篱搓搓巴掌,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得她赶紧坐回床铺里。
“你今年多大?”他突然问。
顷尘兮吓得一愣,微微犹豫后,往大了说,“十七。”
“虚岁吧。”冷篱道。
她点头,不明白公子为何问她年龄。毕竟,一个男子,又非谈婚论嫁,私下打听女子芳龄,实在冒失。
冷篱完全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的自觉性,还拖长尾音的唔了一声,“那还是未成年啊。”
顷尘兮听不懂他话语里的意思,但也不需要听懂,只从他的表情里,就能看出公子嫌弃她小。
她慌得赶紧解释:“我已经及笄,女儿都两岁有余了!我绝对不是什么小姑娘了,不管是多苦多累的事。只要能让软软留在云卧楼,我都愿意做!”
冷篱一愣,脱口而出,“你是来面试的?”
顷尘兮呆滞一瞬,正准备回复他,却听见敲门声响起。
“请进。”冷篱对着门口招招手,“来,给人小姑娘看看,动不动就晕乎乎,莫不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进屋的人,是廖见冥,拎着药箱,黑着脸,大喘着气,“我以为你又要死了!”
“见鬼,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冷篱起身,将他垒好的凳子推到床边,示意廖见冥坐,“好好瞧瞧。”
廖见冥也没有客气,走过来,坐下,白净的手指一伸,一搭,就扣在顷尘兮手腕上。
她扑闪着眼睛,好奇地看了看似乎关系非常熟的冷篱公子和廖见冥,心里默默叹一句,原来还真有人敢称呼这小大夫——见鬼……
冷篱站在床边,弓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把出什么来没有?”
“你来!”廖见冥挪到一下身体。
“别,尊臀落座。我不打扰你还不行么?”冷篱直起身,双手抱胸,沉默不语地等候着。
把脉时间稍微有些长,顷尘兮等着等着,都差点以为她真要病入膏肓时,见廖见冥撤回手。
“身子骨本来就弱,慢慢养。”他说。
语气淡定,应是无碍。
“不过……”他话风突然一转,“这几日需得好生看着点儿。夫人小日子将至,落水受了凉,正宫寒体虚;又抽出不少血救人。如今女儿也不见了,精神状态低迷。身心俱疲下,身子自然不会好受。况且,经期前两日的出血量较大,夫人恐有晕倒的可能性,最好别出远门蹦跶,小心死在路上。”
廖见冥说得又隐晦,又严重。
顷尘兮起先没听明白,见他使了个眼神在自己小腹上,顿时恍然大悟过来,接着原本就绯红的脸,涨得仿佛用指尖轻轻一戳,就要爆出血浆一样。
还真是害羞的女孩。
冷篱嘱咐道:“还不赶紧给人小姑娘开点儿暖宫的药,好歹挂一沉溪涧最后继承人的身份,别说止疼都不会啊。”
廖见冥打开药箱,掏出纸笔,摸摸索索地写起来。
“人这么瘦巴巴一女孩,你怎么舍得抽出如此多血?何况,我一老人家,多躺几天,多歇歇,有什么不好?非得弄得我站起来,活蹦乱跳的,你们才有安全感吗?”冷篱絮絮叨叨,对抽血这一件事,颇为不满。
顷尘兮敏感地低下头,紧紧拽着衣袖,大气都不敢出。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该将血输入公子体内……染污了公子血统……
冷篱接过廖见冥递过来的药膳单子,细细检查一遍后,点头表示通过,然后递给顷尘兮时,发现她情绪不太对劲儿。
“怎么了?”他问,完全一头雾水。
顷尘兮揉着鼻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没敢掉下来,只微微摇头,示意没事。
“这张药膳,是为调养你身子所配。现在跟在你身边,负责照顾你的人,是胖头诡吧?记得把单子给她,让她一日三餐,照着安排,药材都从苍龙阁的库存支取。”冷篱说道。
顷尘兮只是点头,并不答话。
冷篱觉得不对劲,突然蹲下身,脑袋伸到她额头下,由下而上,与她四目相对——
一滴滚热的眼泪,正巧落在他眉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