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尘兮抱着女儿下楼。
晚儿正蹲在楼梯拐角的屏风处,见她下来,急忙往前迎上几步,但又像忌惮什么似的,重新退回到屏风外,探着身子问:“小姐,刚才诡儿姐姐他们急匆匆就离开了,也没告诉晚儿他们去哪儿,咱们是要跟过去吗?”
顷尘兮摇头,“我们先回云卧楼。”
“哦……”晚儿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顷尘兮右腿才跨出清水茶楼,一个小二就追着跑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摞食盒,“夫人行程匆忙,这是廖神医安排的些许饮食,以供夫人路上充饥。”
他恭声说道,双手举着食盒,递过来。
顷尘兮一愣,廖见冥这年轻大夫,看似清高偏执,实则是个体贴入微的热心肠嘛。
“多谢。“她点头致谢,晚儿接过食盒,一前一后离开了清水茶楼。
顷尘兮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天下局势,等快走到南街时,突然反应过来,她没有云卧楼的牌子,根本不能驾驭那直上直下,快如腾云驾雾的天梯!
而且,她身边还跟着晚儿,若晚儿对云卧楼有不利的想法,冒然暴露云卧楼在南街的一个出入口,岂不是险事?
她突然停下脚步!
“小姐,怎么了?”晚儿问。
顷尘兮摇头,转身向着东街与西街的交汇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向晚儿,“晚儿第一次是怎么上的山?”
“被诡儿姐姐敲晕了,约摸是扛上山的?”她尴尬一笑,“老实说,上山和下山,晚儿都记不真切了。这也是云卧楼的神秘之处吧。小姐莫非也是不认得路了?”
顷尘兮赧然一笑,“我只是对梁齐皇城太过陌生罢了。晚儿身为梁齐人,应该知道入口吧?”
“哦,晚儿知道,在东街和西街的交汇处。有长长的陡峭石梯,很容易看见的。”她说。
顷尘兮却暗暗蹙眉,这晚儿果然不对劲,既是清楚云卧楼入口,看她走向南街时,为何不阻止,甚至不疑惑?
有没有可能,晚儿知道南街的云卧楼入口?
顷尘兮变得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
她最终决定,还是带着晚儿,从众所周知的入口,爬上山去!
她们走到山脚时,已经快到晌午时分了。
晚儿的肚子咕咕直叫,跟打雷似的。
“小、小姐……”她尴尬一笑,“这拎着食盒,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段坡最为陡峭,等过了这里,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就在那里用餐。”顷尘兮熟练地用披风将女儿绑在背上,一路手脚并用往上爬。
她大汗淋漓的样子,丝毫没有往日里端庄娇气的样儿。
晚儿拎着食盒急忙跟上。
等她们到达第一个凉亭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左右。
晚儿毫无形象地摊坐在凉亭一角,大张着嘴喘气,“诡、诡儿姐姐说,只要,晚儿表现良好,每,每个月还有,两天探亲假,可,可离开云卧楼。晚儿恐怕,会累死在上下山的途中。”
顷尘兮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壶,倒出一点来,给软软洗了洗小手和小脸后,这才对晚儿说道:“打开食盒吧。”
晚儿点头,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看见里面满满的一层点心,顿时咽了咽口水。
顷尘兮用干净的手绢包裹出两块给软软后,自己又拿出一块,然后示意晚儿拿。
晚儿瞧着点心很多,倒没拘束,开心地拿走两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嘀咕,“原来里面是清水茶楼的糕点啊,晚儿还以为是什么大棒骨呢,又沉又重的!”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顷尘兮看向食盒,微微提了一下,的确很沉,完全不是这些糕点本该有的重量。
“是挺重的吧,小姐。”晚儿嘴里塞着糕点,口齿不清道。
顷尘兮点头,“应该是这食盒的重量较沉。我瞧着,都是上好的木芯所制。”
“哦~”晚儿继续吃着糕点,对食盒的猜疑并没有持续多久。
糕点里不知道是什么馅料,虽然香甜,却黏黏糊糊。
小家伙吃的满脸都是,就连身为大人的顷尘兮和晚儿,进餐后的仪容也颇为不雅。
“小姐,咱要不要去湖边洗一洗?”晚儿用手绢一擦,更黏糊了。
“也好。”顷尘兮抱着女儿,晚儿提着食盒,一起走到凉亭不远处的一汪湖泊。
这湖不大,若非旁边立着的石碑上刻有“仙子湖”一名,顷尘兮倒觉得这只能算得上是个水潭。
水潭贴着山壁的一侧,有一股小溪,涓涓流淌,清澈透明。
顷尘兮觉得相比静如碧玉的潭水,自山体中流动而出的清泉应该更干净才对。
她抱着女儿,急忙走向小溪流——
晚儿正蹲在湖边,伸长了脖子清洗脸上的点心酱料,一转身,发现小公主抱着小主子,正跃跃欲试地,想要从湖边的一块石头,跃到小溪边的草地里。
这小公主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吓出一脑门汗,急忙拎着食盒疾奔过去!
“小姐别跳!”她话音刚落,顷尘兮已经抱着女儿跳了出去——
她原本预判脚下是一片草地,谁知竟是泥沼一样的湿地,双脚一下就陷进去,瞬间沉到小腿处!
顷尘兮惊慌失措,单手抱着女儿,一手借力山壁,拼命往外一拔!
没想到这湿地毕竟不是沼泽,吸力很浅,她慌乱中用力过猛,整个人跳出湿地后踩在旁边的青苔石上,反而一滋溜,因重心不稳,抱着女儿一起摔进了潭水中!
“小主子!”岸边的晚儿一声惊叫,紧跟着就是噗通一声,也跳进了水里。
顷尘兮自小便不会游水,她潜意识地托举着软软,有片刻的心如死灰。
但很快一阵水波划过来,她看见晚儿一把从她手里拽出软软,然后拼命向岸边游去!
软软得救了……她想,身体越来越沉,四肢被浸水的冬衣拖累着,再也扑腾不动,隐约间,她看见食盒在水面上飘荡着,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一把抱住食盒——
晚儿抱着软软爬回岸边时,再回头,湖面竟然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姐!”她大吼一声,来不及犹豫,直接将手放在唇边,吹出一个短促尖利的哨音!
数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树林中钻出来,在她一个手势下,迅速扎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