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然深沉,但窗外已有早起的雀鸣。查探真气如同醒转的蛇一般从门窗缝隙钻入房内。
一直感受精纯真气流转滋养的云野,因为过度训练而疲弊的四肢百骸,由于真气滋养而大大恢复。还在感受着真气润体之妙,发觉查探真气正在蔓延,云野立即中止真气流转,运起《藏锋篇》,将自身真气完全隔绝,然后顺势一躺,继续假装呼呼大睡。
由于周天运气本就需要闭目养神,而且琉璃丹田和焚心诀的配合,令云野获取了大大超出同阶修士的真气滋润,使得云野的心脉和躯体获得了非比寻常的休息和恢复。因此,云野彻夜修行,精气神的恢复,竟比通常睡眠的效果更好。
真眠了将近一个时辰,晨光熹微,镇外雄鸡打鸣的声音叫醒了云野。
云野悠然醒转,望向窗外,只觉得丹田辟易后,自己的感官也获得了极大的提升,与之前相比,窗外的景色似乎被清水洗过一般清明通透,铜足镇逐渐醒来的声响明晰地被云野的耳朵捕捉。
几乎濒临训练过度的肢体,得到了充分休息,云野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此时云野才意识到,得真气滋养身体之后,似乎能加快自己的锻体训练计划。
不过云野并未表现出丝毫异常,神色平静地起床洗漱,《藏锋篇》令他周身未透露出半点特殊,即使有中级弟子此时冲入草屋强行查探,也感知不到云野的丹田。
这个世界上,除了云野自己,再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曾经毫无希望的泥胎丹田,已经在一夜达到了“丹田辟易境”!
脸上和动作虽然没有丝毫表现,但是云野心中却是激动、兴奋不已!
在心中悄悄庆贺了一番,热好粥,烧好热水之后,云野将师兄从酣眠中叫醒,帮他洗漱着衣,一口一口慢慢喂他吃粥。
夏龙渊的眼神依旧呆滞无光,粥从嘴角溢出都不知擦一擦,云野拿起别在他胸口的布拭去。
一直压抑的心情,由于丹田辟易而有些许的振奋,云野的心思也活络些了,他开口与夏龙渊低声说到:“师兄,咱们天天吃这些确实有些寡淡了。今天我忙完买一些卤肉回来,咱们吃点儿肉!”
夏龙渊抬起头,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吃肉。”
云野笑了,说到吃,师兄还是有反应的。他觉得今后要多跟师兄说些话,说不定能让他慢慢好转。
吃过早饭,云野穿好底几乎快磨平的布鞋准备出门。他没有挑起装着草鞋和扫帚的扁担,前几天赵家说要开辟一片荒地耕田,做人规矩、做事勤劳的云野被赵家的管家叫上了,请他去清理荒地。开荒是个苦活计,不过云野特别有干劲,因为活累,所以工钱给得足!
平时帮干农活,一天能有二十文钱就不错了。开荒一天,赵家不仅管了中午一顿饭,还能拿到一贯钱。这也是为什么,为了积攒盘缠经费,平时节约到抠门的云野,今天会想买点卤肉开开荤。
受到真气滋养一夜,云野的体能和精神都处于最佳状态。跟目光呆滞的师兄嘱咐了几句,云野精神饱满地出了门。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位于东陆的紫炉山星演阁内。
身穿紫金点星袍,面色苍白的女子,抬头看着端坐在天地炉之前的师父:“师父,天穹星动,就在此刻发生吗?”
少年模样的姜太白悬浮在殿阁大小的天地炉的膛窗前,只顾观瞧炉内真火是否燃到了紫色,点了点头:“正是此刻。”
面色苍白的女子名为诸星语,是星演阁当代天赋最高的弟子。此时正是师尊之前就已经推算出的“天穹星动”之刻,诸星语走到星演阁外的观星台,看着碧蓝的天空和雾气氤氲的青山,自言自语道:“这一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师父姜太白背对着年轻的女弟子,喃喃说道:“这人世间所有要紧的时刻,其实都没什么特别的。”
他似乎只在乎天地炉内的金丹,即使门外天地倾覆也不关他的事。
西地某处,出世的佛家门派“青灯寺”内,一中年和尚穿着满是补丁的灰色僧袍,在有些破旧但尚整齐洁净的寺内静心打坐参禅。
原本在清扫院子的小和尚小跑了进来:“慈航大师!”
“苦舟,怎么了?”
“起雾了,外面起雾了!”
“起雾有什么稀罕的?”
小和尚苦舟吸了吸鼻子:“这雾有些呛人!”
中年和尚这才睁开了眼睛,面色凝重地跟随苦舟走出了寺庙。
庭院中确实起雾了,不过中年和尚慈航并不觉得呛人。
他闭上眼睛,修持的大慧果让他具备天眼通之能,丹红绽放,此时他的视线拔升到了千丈高空,俯瞰世间。
慈航能看到,大雾弥漫了他所能看到的整个天下,即使有大风吹过,浓雾依旧不散。
小和尚苦舟说这雾呛人,并不是信口开河。不散大雾弥漫于整个天下,是因为地狱道慢慢升起,这世间正在逐渐沉沦。
天穹星动,沉沦大雾。两个异象在同一天发生。
——
咄咄怪事。
云野走在街上,现下是十月,天气还算清凉舒适,干爽的风吹过,却吹不散街上刚刚聚起的薄雾。
周围的脚夫、商贩对此似乎没有察觉。
“刘伯,”云野问正在拆药材铺门板的中年人,“你看这雾奇不奇怪,风吹也不散。”
刘伯转身四处看了看:“这是霾吧?西风把大荒的灰尘沙子都吹来了。霾重,风小了吹不散的。”
平凡的老百姓,面对奇怪的事情,总会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为了安慰自己,能够继续过岁月静好的日子。
刘伯没有说服云野,但老成的云野也没有说破刘伯静好的美梦。
他觉得非常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云野上辈子的第六感就非常敏锐,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再走几步,他越发觉得奇怪,脊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在一直注视着他。
不是剑宗弟子的监视。现下剑宗似乎只安排了一名监视者,当云野离开草屋,监视者自然会盯着威胁度更高的夏龙渊。这让云野也有了喘息的功夫,不至于像几个月前,被全天监视着,那感觉可不好受。
现在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比被剑宗弟子监视要可怖多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迷宫中行走的老鼠,被一只遮天蔽日的大猫从空中盯着。
空中?
云野抬头去看,顿时惊呆了。
十四年前,拳馆天台之上,那枚紫光闪耀到几乎让周围一切融化,将他带到这个玄奇世界的紫星,此刻闪耀在他的头顶。
紫光将他笼罩,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强行冷静下来,他发现街上行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异状,只是表情淡然地路过。
只有自己能看见?云野开始思考,并观察。
他再抬头看去,穿过紫色光芒,他看见远处的天空,还有几颗这样的星星,远近不一。青色、玄色、赤色……各种颜色,不一而足。
还在推测间,紫星消失了,远处其他的星星也不见,穿过薄雾,天上仍是湛蓝的天空。
云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描述和情境。
“命格星辰……「大盗」?”
他看见自己漫步在一个地宫之中,面前一堵毫无特点的墙壁,在他眼中竟然明暗闪烁,他凝神直视,竟然直接看穿隐藏在墙壁后的结构。
在那透明结构之中,自己一眼就找到了隐藏其中,价值最高的物品……
云野停下了脚步,有些难以置信,但仍慢慢理清思路:刚刚那颗紫星,似乎名为“命格星辰”,而他的星赋是“大盗”。
“大盗”的第一重能力,名为“空门”,就是看穿隐藏的结构,并找到其中高价值的物品!
云野有些恍惚,这种能力,简直是为盗贼量身定做的。不过,获得这种能力,云野知道意味着什么——这天下不知隐藏了多少奇珍异宝,自己能够看穿它们的所在,对于实力提升将有不可限量的帮助。
不过,云野也知道“空门”的限制条件——虽然发现隐藏结构的能力是一直生效的,但看穿内部、并定位其中高价值物品则是每隔三十天才能发动一次。
先是达成“丹田辟易境”,再是命星“大盗”觉醒,获得“空门”的玄妙能力,好事接连发生,让这半年一直压抑的云野,忽然间有一种振奋,激动的感觉。
但沉稳的云野,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赵家的荒地走着。这些秘密隐藏在他的心底,没有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