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小姐!”
光洁的地面砸下一只还温热的汤婆子,水花溅的四处都是。有人惊呼着冲进屋子,使劲拉扯卿杳的胳膊——那人试图把她拉起来。
可卿杳的双脚瘫软的厉害,扶了几次也没有扶起来。
“小姐!”那人又急慌慌叫了一声,卿杳这才回过神,她呆愣愣的抬起头,呆愣愣的看向身边。
身边的人梳着极其精致的飞仙髻,发边还攒着雪白色珠花。身上穿着同样白净的长裙子,裙子上一朵素花也没有。若不是知道她平日喜好素净,或许卿杳会觉得,她这一身——格外应景。
那人不是别人,她是大哥卿流的贴身侍女——容妆。
“容妆……”卿杳终于找回了声音,唇一合一张,“大哥”
话未完,容妆已经一把将卿杳揽进臂弯,紧紧揽着。
“小姐,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衬着月光,容妆俏丽的脸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的声音那么轻。
她的身上,还有大哥平日熏香的清淡气息。
卿杳重重的、贪恋的深吸一口气。喉头哽着一口腥甜的血,心口被人狠狠揪住一般喘不动气。
“小姐,节哀……”
她听见容妆小心翼翼的说道。
“容妆。”卿杳忽然伸出手,在容妆颤抖的背上拍了拍。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刚才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嵌在肉里,这样一摊开,反而钻心的疼。
“你知道吗?”忽然,卿杳的唇角,动了动。
容妆看到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前的少女笔直坐着,月光悲凉的披满了刷她的双肩。少女的眼睛很冷,很静,眼圈儿却红彤彤的。
她说,“我连‘节哀’的时间都没有。”
她看了一眼卿流的方向,缓缓的低下头去,“帝都的使臣不日就到。昨日还好好的世子如何会暴毙而亡?若被有心之人编排,说卿家是为了逃避世子进京为质、故意潜藏世子,那便是百口莫辩的欺君之罪。”
“镇远侯不能没有儿子。”
“镇远侯府不能没有世子。”
“列侯群起攻之,权贵笑之,卿家的荣光……”
“刹那覆之。”
容妆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她的瞳孔为之一振,“小姐莫不是”
“是。”
卿杳坚定的点头。
她转过头,再看一眼那玉雕一样神态安详的少年,“大哥会原谅我的。”
“可是小姐”
“容妆,你最熟悉大哥的饮食起居,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卿杳一个回头,眼神冷冽。容妆原本要反驳的话一时间就说不出口,她竟然第一次觉得,这位小姐有睥睨天下的气质……
可是想到这里,容妆又觉得自己可笑。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睥睨天下?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
卿杳和容妆警惕的扭头,只见月姨娘已经站在门外,她一脸恐慌的看着屋子里的情况,“世、世子殿下……来人,大夫,快来”
“月姨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卿杳呵断了月姨娘的呼声。她硬撑着双脚从地上站起来,但说实话,浑身的力气几乎是压在容妆身上的,“莫不是你知道什么,我大哥他是你杀”
“二小姐!天地良心!”月姨娘听到此处,连忙阻止卿杳的说辞。
她竖起三根手指,“世子之死的确对妾身腹中胎儿有好处,但他一死,全世界都会怀疑到妾身这怀孕的姨娘头上,我李月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那三更半夜,你为何来我住处!”
“来这里?妾身来这里还不是因为小蝶那个贱婢!”月姨娘这才恶狠狠咬牙,“她下午想要出门,侯府的护卫例行盘问,她却将他们打伤、夺门而去!”
“小蝶?”卿杳的身子震了一震。
“就是那个婢子!”月姨娘冷冷道,“妾身就是为了她来找你对峙的!现在看来,一定是那贱婢谋杀世子,畏罪潜逃。”
“小蝶忠心耿耿,月姨娘不要信口胡说!”卿杳怒道。
“这事情发生在午后。那些护卫本想瞒着,但见小蝶迟迟不归,这才怕隐瞒不住抖搂出来。”月姨娘挑了下眉道,“他们说小蝶手里拎着一个绸缎包裹出的府。怕是还偷了府中钱财……”
月姨娘的视线往后一落,“二小姐只顾着伤心,可曾清点过银两几何?”
卿杳身子一僵,顺着月姨娘的视线望过去。
果然,窗下的月光发冷,梳妆台上一片狼藉。
“素问小蝶那贱婢爱财,妾身本以为只是一桩偷盗,没想到她如此大胆,还敢谋主害命”
“月姨娘!”卿杳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视线猛地一扫。月姨娘被卿杳的视线一扫,心里竟然开始发怵,半句话不敢再说。
只见卿杳背过身,冷冷道,“大哥是我的大哥,仆从是我的仆从,真相如何我自会定夺。你只需管好你腹中的孩子。”
“我是你的姨娘!”月姨娘气急。
“你也只不过是个姨娘!”卿杳冷冷的驳斥。她的视线通红,“容妆,送客!”
“是!”
容妆“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月姨娘险些被门夹了一道,连忙后退。
她看着眼前紧紧关闭的大门,呸的吐了一口口水,“蠢家伙!待明日将你嫁了八十岁的老东西,看你还往哪里摆大小姐架子!”
转头,冷冷对着月光一笑。
“世子啊世子,你死的好啊,这是为我腹中孩子腾道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