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乍见秋菊,不由得喜上眉梢,二人互诉前事。
秋菊说道:“你呀你,就不知道拦着点,这下好了,又得吵架。”
来福低着头道:“谁能拦着少爷啊,他可是混……”来福自知失言,忙用手掩住嘴。
秋菊呵呵笑道:“不就是‘混世魔王’嘛。”
来福连忙摆手,“去去去,我可没这么说。”说着,又向赌场里张望,嘴里喃喃道:“少爷快出来吧。”
方鹤翎曾是三元阁的常客,老板刘发一见他来,总是凑上前巴结他,问长问短的,虽已有些日子没来,但这里的布局依然如旧。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四角是麻将里的“东西南北”,中间是一个大“红中”,旁边围绕着三枚碗口大小的骰子,各枚只露出三面,画的两边是一副对联,写得是“三尺桌面天地小,四方城内玄机深”,横批“日夜开局”。
方鹤翎环顾四周,不见那黑衣人半点踪迹,心下暗暗纳罕。刘发看到他重登店门,满脸笑容地迎上去,说道:“哟,方大少爷,几日不见,您又精神了不少啊!”
方鹤翎摆摆手,“客气了,刘老板。”
“哪里哪里,都是大实话,您怎么这么久不来?听说您要成亲了,怎么也不给我个请柬,莫不是瞧不起我?”
“刘老板这话说的,我就是不请别人,还能不请你吗?这不今天就来通知你了。”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刘发问道:“今天您是老规矩,还是玩把大的?”他素知方鹤翎出手阔绰,既然许久不来,必要玩得尽兴,哪知方鹤翎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今天不玩”。
这句话一出,申豪武等人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原本指望方鹤翎帮他们赚回本钱,岂料他竟说出这话。
刘发斜眼打量着方鹤翎,脸上的肥肉微微扭动,“哦!那不知方少爷何来啊?”
方鹤翎道:“适才有一身穿黑斗篷的人走了进来,却不知藏在何处?”
刘发微感吃惊,“什么,黑,黑斗篷?方少爷说笑了,这光天化日的,有谁会穿黑斗篷招摇过市啊?”
方鹤翎道:“怎么,刘老板这话是在说我凭空捏造吗?”
刘发干笑几声,昂着头,丝毫不理睬方鹤翎。
申豪武已大致明白其中缘故,上前赔笑道:“刘老板勿怪,我们兄弟几个刚从芙蓉楼出来,方兄喝多了,一时看花了眼,我看还是老规矩,开个雅间,我们几个玩两把。”
刘发仍是一言不发,伸出小指挖了挖眼角,又抠了抠耳朵眼,扬手轻轻一弹,这是伙计递过一壶茶来,刘发右手把着茶壶,嘴对着茶壶口喝了起来。
申豪武心想:“这一根筋的方鹤翎碰上个耍赖皮的刘老板,今天这出戏可有看头了。”于是对着王华等人说道:“我看今天咱是玩不成了。”
王华等人听了此话,再看看这番场景,都不愿没来由地招惹是非,纷纷借口辞去,唯有申豪武不离方鹤翎左右。
方鹤翎本以为黑衣人进了三元阁,真好比是自投罗网,凭着自己的身份和家世,刘发定会乖乖地带黑衣人出来,哪知他竟如此轻视自己,又见王华等人临阵脱逃,心里好不是滋味。
索性横下一条心,左手指着刘发的鼻尖说道:“那个黑衣人来历不明,只怕是外域奸细,你如此托大,小心本少爷带着苏州将军府的人抄了你的鸟赌场。”赌场里的伙计、玩家听了这话,齐刷刷地看向方鹤翎。
刘发哈哈大笑,“方大少爷真是喝醉了啊,敢跑到这里来耍威风,也罢,老子今天看在呼延庄主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赶紧回去醒醒酒吧。”
方鹤翎气得脸色煞白,大喝道:“本少爷今天非要你交人不可!”
刘发恰待转身,一听这话,回过头来瞪着方鹤翎,心里盘算了一番,打定主意要收拾收拾他,于是说道:“好,既然这样,我就和你赌一把,你若赢了,我这赌场你随便搜,真能搜出穿黑斗篷的人,老刘甘愿认栽,自愿赔给你方家一万两银子;但你若是败了……”
方鹤翎一拍胸脯,“要打要罚随你处置,本少爷绝不皱皱眉头。”
申豪武拉了拉方鹤翎的衣袖,说道:“方兄,刘发毕竟是个开赌场的,你……”
方鹤翎低言道:“相信我。”
申豪武心里不安,想让来福去告知呼延芷瑶,却不见他的踪影,心想:“方鹤翎啊,方鹤翎,你要真的败了,那是非死即残,我可救不得你,唉,就当做兄弟的再陪你一程吧。”
刘发道:“好!方公子愿意怎么玩,我都奉陪到底”,“奉陪到底”四个字格外突出。
当下引着方鹤翎和申豪武走向里间,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方鹤翎不知好歹,惹上了刘发好比“湿手沾面粉,甩都甩不掉”、有人说刘发毕竟心虚,不敢得罪呼延世家,所以提出赌局,故意输了就是,既保全了面子,又不惹事;还有人说方鹤翎胸有成竹,没准儿能赢,怕只怕刘发言而无信,又该如何……
三人坐在一个方形的桌子旁,那桌子足有一丈长,六尺宽。刘发命人拿来骰子将三个骰子放在碗里,亲自摇动,“方少爷,押大还是押小啊?”
方鹤翎道:“我一直都是押大的,刘老板何必明知故问。”
申豪武双手紧紧地攥着,心跳声似乎与骰子摇动的声音融为一体,脑海里不断筹思着脱身之计。
突然“啪”的一声,刘发的手停在桌面,一脸得意地看着方鹤翎,申豪武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上都压出了血痕,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刘发的手。
刘发正要打开,方鹤翎伸手说道:“且慢。”
刘发微觉奇怪,问道:“怎么,后悔了?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
话音未落,但见方鹤翎抽出腰间纸扇,右手放在碗边,缓缓展开,把刘发看得两眼放光。他生性贪婪,对古玩字画颇有研究,见了如此珍品焉能不为所动?
“刘老板,我在添一个彩头。”
刘发满心欢喜地点点头,“好啊好啊,只盼你不要后悔才好。”
申豪武心知必输无疑,谁知打开一看,三个骰子均是六点朝上,二人都呆呆地望着碗里,唯有方鹤翎面不改色,似乎早已知道了结局。
方鹤翎眉毛一扬,“怎么样?刘老板,你说的话还算数不?”
刘发咽了咽吐沫,揉了揉眼睛,还扇了自己的一个耳光,嘴里一直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看得方鹤翎暗觉好笑。
半晌刘发才回过神来,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不对!你小子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