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留冲田小姐一个人对付信长真的没问题吗?”玛修担心地说。
我也知道玛修内心的焦虑。但是此刻并不是纠结是否让冲田去冒险的时候,而是关乎包括我们在内五个人性命的抉择。
救一个还是救五个?最经典的电车难题。但此刻的我并非良心拷问的电车司机,也并非事不关己的扳道工人。
而是铁轨上五个倒霉蛋中的一个啊。
“前面!就要到家了!”杰克扯了扯我的衣袖,“家里应该还有药,雪姐姐应该也会治病的。”
“那好,我们要加快了。”既然都已经这么选择,就要将伤亡降到最低。
不可以再出现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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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海德把手里割断了血管的苏军尸体丢在地上,斜眼看着刚停稳摩托车的沈煜渱。
“那边都烧干净了,没发现那帮家伙,只找到了她。”沈煜渱将后座上的人拽下来,粗暴地推到墙角,低声喝住拿着小刀正欲上前的海德,“别动手。有这个女孩在,不愁他们不来自投罗网。”
雪的嘴巴被绑住了,只能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向着二人投去愤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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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堆着还在燃烧的木料。
我爬出来,掸掉身上的火星。
她呢?
脚下是一片废墟,天上飘落的不知是雪还是扬起的灰烬。
怀里有什么东西硌着。我伸手一掏,一颗银色的子弹躺在手心里。
我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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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可以了。”雪熟练地处理完最后的伤势,转向坐在床上的男子——看来伤得不轻,连自己是谁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雪认得他手里的枪,那是众多狙击手的搭档,因此也姑且认为他也是一名狙击手。“斯大林格勒的狙击手”,这是雪为男子取的名字。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走吗?”看着狙击手没有要走的样子,雪叹了一口气,从边上的壁炉上取下有些生了锈的水壶,冲开了铁杯内仅剩的茶叶,想了想,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要喝点什么,自己拿吧。”
狙击手犹豫了一下,端起了茶杯。是中国产的茶叶,不过因为存放太久而已经干掉了。奇怪,他怎么知道是中国的茶叶?总感觉有些熟悉的感觉。
头开始痛了,狙击手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些零散的碎片。一间普通的中学教室里,晚自习课间的小憩,他泡起一杯茶,在与这北境的冷比起来简直是温暖的冬夜里小口呷着。
“怎么了?”雪的声音将狙击手从回忆中唤醒。他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他想起了一些东西。他并不是这场战争中本该出现的人物。或许,他和那些“怪物”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被这个时代呼唤并非为了破坏什么,而是为了守护什么。
守护些什么呢?那就从小开始,守护身边的少女吧。
但是雪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看着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而又坚定。
屋子外面突然传来马达的轰响声,接着是沉重的敲门声。雪正想走去开门,却被狙击手一把拉住。
“来者不善?”雪敏锐地领会到了狙击手的意思。
狙击手无言地点了点头,拉动了手里的枪栓。雪将狙击手伸出的枪管推了回去,向他摇了摇头。
狙击手投来疑惑的目光。雪低下头,轻声道:“我不想……再有人死亡了。”
门外的人意识到没有反应便停下了敲门。马达声再次响起,这次的方向,竟然是向着房子径直撞来。
“我还能应付过去,让他们抓到你的话,一定会杀了你的。”雪将狙击手推到了床板下面,用干硬的毯子遮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取下自己的挂坠,交到了狙击手手中,“这是爸留给我的吊坠。如果我被抓走了,拿着它找到我姐,和她一起来找我。有她,还有那位来拯救人理的御主,一定是可以成功的。总比……总比你一个人来送死来得好。”
小屋的墙壁被猛地撞塌,沈煜渱和他的车悍然冲入。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雪已经将狙击手隐藏好,冷冷地看着逼近过来的沈煜渱,“就算是要找人的话,这么撞破别人家的墙壁,也是很没有礼貌的。”
“只有你一个吗,小姑娘?”沈煜渱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便一跃而起,一掌轻轻推在雪胸前。在雪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时,沈煜渱一打响指,原本停在身后的摩托车自行发动,迅速驶到了雪身后,将她稳稳地接住在后座。
“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如果你反抗的话,在这里就把你杀死可不费事。”沈煜渱将嘴里还燃烧着的的烟头啐在木质结构的地上,绽开的火星很快点着了附近的家具,“你应该是个聪明的姑娘,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懂。”
沈煜渱跨上摩托车,再一次发动了引擎,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对准了他的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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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终究没有扣下扳机。
我知道她不喜欢看到死亡,我不想让她感到伤心。
但是我该怎么做?如果我不愿意杀,那就只能被杀,或者看着她被杀。
我就这么呆立在废墟上,不知过去了多久。
远处走来一行人。是敌是友?我不想去思考。我举枪,但是已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让子弹毫无顾虑地出膛,所以我又放下了枪。
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我。他们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着我。一个持盾少女和一个小女孩从两侧向我包抄过来。那少女先发起了进攻,举着盾朝我冲来。我后退一步,却发现小女孩的匕首已经架在身后,封住了我的去路。我拿枪托撞击小女孩手中的匕首。那女孩似乎是力气比较虚弱,手中的刀没有拿稳,被我打飞出去。面对着少女撞来的盾牌,我将枪背在身后,用手肘斜顶住那面盾牌——那面并非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守护的盾牌,其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所以此刻的场面,不过是我和少女单纯的角力罢了。
讲到这面盾牌——不知为何,我不想和他们为敌,至少是不想和这面盾牌的主人为敌。因为,他们也是守护之人。
余光瞥到没有冲上来的人中,有一个和她很像的身影。依稀记起她的嘱托。用力将少女逼退,我顺手将手里的银色子弹丢给了她。
这大概可以算是停战协议。我尽可以在他们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射杀他们,但是这并不是她希望的。
而且,我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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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们与斯大林格勒的狙击手达成了和解。我、玛修、纪经洲都一眼就认出他身上的衣服就是海高的校服,但是看到他好像记忆丢失的样子,也就没有告知他本人,以免引起他的记忆波动。顾渊哲,这是狙击手的真名,而职阶应该是Archer。出于各项因素考虑,我们就暂时称他为“斯大林格勒的Archer”。
在杰克“外科手术”保有技能的帮助下,再加上从者自身较快的恢复速度,纪经洲很快就恢复了战斗能力,但怎么说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虚弱。莲身体里的起源弹也被取出来了,魔术回路的断解在纪经洲“回溯”技能的帮助下也算是恢复了。不过没有赤壁时时间法阵的供给,纪经洲这一下魔力消耗可算是把我全给掏空了。
据点被毁,我们另找了一间远离城区的空的小屋暂时安顿。夜晚,冲田小姐吐着血回来了,大概是和信又战了一天。虽说现在人已经齐了,但是雪还在他们手上,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天要出发去救雪,大家都早早地睡了,为明天的行动养精蓄锐。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直到现在,关于斯大林格勒的魔神都没有任何消息。在赤壁时,纪经洲很早就暴露了魔神的存在,因此只要击败纪经洲就可以找出赤壁的魔神。但是这次却不一样。就算击败了沈煜渱他们,也不代表能够平息这里的特异,毕竟幕后的魔神还没有露出过马脚。
真是的,该怎么办啊。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因为人多床少,所以唯一的床就让病弱的冲田小姐使用,其他人都在地上打了地铺。纪经洲完全就是一副已经好了的样子,展开双手双腿,发出说大不小的鼾声;杰克依偎在莲的怀中,二人静静地睡着;而玛修则是蜷缩起身体,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吗?本来已经拯救完人理了,但却又被卷进这种危险的事件里来,她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啊。
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一定。
房间里不见顾渊哲的身影。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看到顾渊哲正坐在雪地的高坡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皓月。我用手拍掉他身边地面上的雪,在他旁边坐下。
“在想什么,Archer?”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还不很习惯Archer这个新的称呼。
“斯大林格勒的狙击手——是这么叫的吧?”我叹了口气,“你和雪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
我和顾渊哲聊了很久。和想象中的低沉磁性不同,他的声音很是柔和。他话很少,但似乎每一句话都能说到人心里。
我还是没有告诉他海高学生的身份。我深知,对于一个记忆缺失的人来说,要一下子接受自己以前的记忆实在是太痛苦了,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唤醒的为妙。
但是我却不能理解,为什么顾渊哲口中的雪和我们所见到的雪似乎有什么不一样。我印象中的雪应该是沉默寡言、害羞怕生,和顾渊哲口中冷静、坚定的少女似乎不是同一人。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嘛,待会等大家都起来了,再问问莲平时雪的表现吧。
……
“雪吗?自从搬来了斯大林格勒她就不怎么说话了,很内向的样子。”莲很疑惑地看着我,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你真的要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狙击手吗?那个吊坠很有可能并非是雪交给他,而是他从雪手上抢来的啊。”
“我不相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何必如此珍惜?”看着远处摩挲着银色子弹的顾渊哲,我摇了摇头。
“今天就该是决战了吧。”玛修的出现终止了我们关于顾渊哲的话题,“和赤壁的一个月比起来,这里的三天还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呢。”
“放心吧,就算打不过,我也会掩护大家迅速逃跑的。”赤壁的罪魁祸首在一旁呵呵笑着,“这里能上场的战斗力还有这么多,我这个辅助应该也不需要前线冲锋了吧。”
对方是海德、沈煜渱、卫宫切嗣和信长,我方是玛修、纪经洲、杰克、冲田和顾渊哲,必要的时候还有我这个御主可以用魔术进行辅助。
这就会是最后一战的双方战力对比。虽然我方优势显然更大,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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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但又不久以前。
大约是刚搬来斯大林格勒的时候。战争已经打响,这里的人们都惶惶不安。搬家、避难、散布谣言,恐慌的混乱笼罩了这个城市。
混乱。混乱。
混乱。混乱。混乱。
在如此混乱的混乱中自然混乱地滋生了混乱的种子。
那是非人类的力量。
但是它可以帮助我实现愿望。
有碍事的家伙来了,还是消灭掉吧。
伏特加太烈了,还是来罐黑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