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算和谐的谈话最终因洛云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而不欢而散。怜斯医尊对他那态度显然不喜,留下一句:“冥顽不化,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段瑜桑离开时还不忘朝小九使了使眼色,把小九弄得更加莫名其妙。
人去楼空,殿内安静得连针线掉落在地都能听见。小九如坐针毡,她紧盯着面无表情的洛云霄,一时间之间竟忘了要问他什么。
洛云霄瞥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又匆匆移开,托额看向窗外,相继无言。
小九叹了口气,低头无趣地把玩着手指,还没来得及问,再抬头,洛云霄已没了踪影,独留下她一脸茫然地坐于软塌之上。
对于她那一支神族,小九知之甚少,自然也不明白洛云霄为何会让她隐瞒身份。只是,这次把段怜斯那货得罪了,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九白,莫非我身上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吗?”
可是,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救他更重要的。
九白胆子贼小,这几日窝在冥王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便是睡回笼觉,肥膘都不知长了多少。小九抓了抓它肚皮上的肥肉,果真是珠圆玉润,肥厚适宜。
小九挠了挠它那粉嫩嫩的小肉垫,九白这才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那原本略微僵硬的身体瞬间瘫成了一滩水,任由小九胡作非为。小九一路挠到它脖颈,它无比舒服叫了几声,麻酥酥软绵绵的奶嗷声实在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出于身体本能,小九没忍住捏了捏他那圆鼓鼓的脸,嘟囔道:“问你也是白问,真搞不懂洛云霄是啥眼光,怎么就选了你给我做灵兽呢,胆小怕事也就算了,还好吃懒做,一无是处,你说说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做神兽的自觉啊?”话语间,小九很不客气地在它那圆润的臀部轻轻一拍,突来的惊吓吓得九白毛发倒竖,瞬间挣脱了小九的魔爪,它生气地鼓着肥嘟嘟的腮帮子,满脸委屈地看向小九,幻做了手镯。
她才说了它两句,就不理人了。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小九没好气地摩擦着玉镯,无奈一笑,起身出门。
这几日,洛云霄闭门不出,又不让她进屋,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而段瑜桑整日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不想见他的时候天天在眼前晃,跟个幽灵似的,有事找他又连个鬼影都见不着。段怜斯自那日被洛云霄气走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何时才能给洛云霄解毒?他到底能不能研制出万花枯的解药?
日子实在太无聊了,若是再这么呆下去,洛云霄还没毒发身亡,她都快郁闷死了。
“哗哗”的水流声成功唤回了小九的思绪,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座木桥上,桥的四周烟雾缭绕,一时辨不清方向。可令人诡异的是,周围的事物若隐若现,似真似假,明明似乎能看清,但定睛一看,却又不甚清晰。桥下的溪水清澈见底,却无一丝波浪,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禁让小九联想起在闭风谷中所见的那汪碧潭。
“莫不又是死水?”小九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摸索到桥边找了颗石子扔进水中,仍然激不起任何水纹。小九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长啸:“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啊~”
四周回音嘹亮而悠长,小九皱眉,看来这地方并不大。可她方才明明只是在府内闲逛,又怎会突然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再说这几日她早将府中的路线庭院摸透了,冥王府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地方,莫非她一不留神走出府了?
一想到出府可能会碰到那些磕巴的鬼卒,小九恐惧地摇了摇头,连忙起身,抚了抚裙摆,左右环顾,最后咬牙选了雾较少的一边。
周围白茫茫一片,道路若隐若显。但令小九更为诧异的是,她这一路走来倒是十分顺畅,就好像她脚底所踏之径处处皆通,任何障碍物都没有,要说是巧合,那也太凑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小九暗中将霜花藏于袖中,前行时更加小心翼翼。
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在小九濒临崩溃之际,那白雾竟然渐渐散开了,林中深处似乎有一处竹屋。小九高悬的心总算是平安落地,她满心欢喜,连忙朝竹屋跑去。
“有人吗?有人在吗?”敲门无人回应,小九适才轻轻推开了房门,探头进去看了两眼,见房内无人,才推门而入。
竹屋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屋内干净整洁,可见是有人常住的。小九在屋里屋外逛了一圈,发现屋内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各种罕见医书,屋外种有各种稀奇药草,再加上这里到处都有着一股清新沁人的药香,她便大概猜出是谁的地盘了。
“你怎么进来的?”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小九偷偷藏起手中的药草,转身有样学样,瞪大了双眼,故作惊讶道:“啊!医尊,你怎么也在这?”
段怜斯依旧一袭白衫,他低眸看着小九,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我的药炉,我不在这该在哪?倒是你这小丫头,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原来如此,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啊?我…我明明只是在府内溜达,为何会进到你这药炉中来呢?”小九才不怕他呢,她迈着小步子朝怜斯医尊走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惹人心疼。
闻言,怜斯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突然闯入药炉的是她,他还没责问,她反倒先来兴师问罪了。还真如小桑桑所言的那般,这丫头是个惹不起的主。
“这药炉是我用来炼制仙药的神器,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并没有出府。”段怜斯别有深意地暼了小丫头一眼,继续追问:“不过,我对你倒是颇为好奇,上次洛云霄的毒为何得以缓解?而这一次,你又如何破了我的重重禁制?我都很感兴趣,你不解释解释。”
此刻的段怜斯就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狼,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小九直发毛,后背凉飕飕一片,她心虚地撇开视线。段怜斯并未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他步步逼近。可他每往前走一步,小九就觉得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一般,身体本能地往后退。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想进这个鬼地方。”
她的表现让段怜斯颇为不满,黑眸亮光一闪,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他瞬间闪现到小九面前,一把将她抱起。
这可将小九给吓坏了,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哇哇嚎叫:“喂,你要干嘛,快放开我!”
小九本还在想该如何忽悠他,好让他将自己送回去,却不想他突然来这么一出,着实将她吓着了:“我靠,你们兄弟两是都有虐童癖吗?”
怜斯被她嚷嚷得头疼,索性直接让她闭上了嘴,笑得像只狐狸:“这张小嘴,我很不喜欢。”
小九气得翻了个白眼,这兄弟俩果然都是变态,神经病......
还没吐槽完,小九感觉指尖麻酥酥的,像被虫叮咬过一般,还有点疼。她看过去,只见段怜斯正拿着一小琉璃瓶抵在她指尖,殷红的血珠一滴接一滴,看的她心跳加快。
可能是画画太过诡异,不竟让小九想起一件往事。记得之前在碧落峰,月七曾吓过她,说这不管是凡人还是仙者,若想一生平安无忧,那定是不能得罪医者的,不然哪天把他们惹毛了,就会被抓去做药引子。
小九顺带脑补了画面,只觉后背冷汗泠泠。
段怜斯,你个王八蛋,龟孙子,竟敢杀人灭口。我告诉你,你若是再动我一下下,小心洛云霄要了你的鸟命。
看小丫头的脸色渐渐面如死灰,段怜斯实在是憋不住了,捏了捏她那肉嘟嘟的脸颊,噗呲一笑,眉眼间皆是化不开抹不灭的欢喜:“小丫头片子,以为我要杀了你?”
小九本就觉得憋屈,他一笑,她心里反倒更慌了。这一会儿点头,又一会儿摇头。
适时,房间突然传来“咕咕”的低吼声,段怜斯低头看去。
九白许是感应到了小九的不安,便幻出了真身,正死死咬住段怜斯的衣摆,前爪的勾子深深嵌入木板之中,眼珠已经变成诡异的红色。
这小家伙虽然平日好吃懒做,无所作为,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啊!小九略有欣慰地看了它一眼,但这种僵持的画面紧紧坚持了不到片刻钟。
小九一个劲朝九白使眼色,内心在咆哮,你干嘛不放大招啊!白痴,喷火啊!
九白傻头傻脑地望着小九,不明所以,下一瞬,就被段怜斯一掌打晕,绑了起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小九又气又急,感觉到一股热流直窜心脉,血液顿时像沸腾了一般,神志渐渐模糊。
昏迷之前,只依稀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喊她。
待她恢复神志,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旁依偎着一黑不溜秋的“黑球”。
而一向干净整洁的段怜斯却难得一身狼狈不堪,不仅脸色苍白,连身前的一缕青丝好像都——焦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只是,这房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死变态,你,你别过来…”小九弹坐而起,不想脚底一软,整个人猛地砸向床面。迎面的疼痛并未袭来,小九睁开紧闭的双眼,只见段怜斯已经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她。那个黑团子听到动静动了动,露出了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珠,瞧见她就泛起点点泪光,腾跃而起,飞至半空中,却被段怜斯毫不留情地甩袖挡住,紧接着听到“嘭”一声,那黑球直接被弹飞,砸在那摇摇欲坠的竹门上,“咔呲”一声,门迎风而倒,溅起了满屋子的灰尘。
“九白?”
小九目瞪口呆,愣了许久,看着那哆哆嗦嗦还不断朝她慢慢挪近的黑球,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九白听到小九的呼唤,一双失落又害怕的眼瞬间又亮堂了起来,扑闪扑闪。但它那金鱼脑袋好像又忘记了方才的疼痛,一跃而起,这次终于得偿所愿,重重地落在了主人的怀里。九白一时兴奋得不行,不停地舔舐她的脸颊,喉中发出低哑的“咕咕”声。
凝视着不亦乐乎的黑球,小九眼角泛酸,也不知道就一会功夫,它又是招了多少罪,竟然被人欺负成这副鬼样子。
段怜斯白眼一翻,直接将她扔回床上。
“咔嚓”一声,也不知是床快不行了,还是小九的老腰快不行了。
小九疼得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但此刻她是真的很想骂人,可她还未说,段怜斯却咬牙切齿道:“我可未伤它分毫,更准确的说,我还算是它的救命恩人!”
结合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小九一点也不信。
“鬼才信!”小九气得直踹床,可这一动,全身的筋骨就像被撕裂开一般,疼得她直哆嗦。
段怜斯直接无视她,一把拽过九白的尾巴,将其高高提起,疼得九白张牙舞爪,眼冒金星,却无力反抗。
“你说,你家主人刚刚是不是差点放火烧死你?”
九白心虚地瞄了瞄小九,挠了挠爪子,犹豫地点了点头。
段怜斯朝小九挑了挑眉,满意地将九白抱在怀里,又问:“那你再说,是不是我救的你?”
色令智昏,虽然这家伙本来就不太聪明。九白目光灼热地盯着段怜斯那温润的容颜,早已忘了一旁脸色铁青的主人。傻愣愣地直点头,还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脸颊。
小九双唇微颤,真是没眼看下去了。它如今这神态就跟看到它最爱的烧鸡时一模一样,就差没流口水了。但是,九白,你可别忘了,你可是个带把的。
段怜斯嫌弃地瞥了九白一眼,但冲它刚刚那么听话,还是忍住了将它再次扔出去的冲动,只是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它的亲昵。
“你莫不是给它下药了?”九白这家伙虽然贪吃爱睡,可除了她和白洛云,它从未亲近过其他人。
小九话刚说完,只见眼前某球一飞及逝,段怜斯怀中空空如也。他走近来,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痛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作为受害者,我啥都没说,你倒是先发难了,洛云霄还真是教的好啊!”段怜斯眯着眼,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竟然搬出洛云霄,小九心底的怒气值直线飙升。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磨牙凿齿道:“哼!我也没想到,一向悬壶救世的医尊大人,竟会同我一黄毛丫头斤斤计较。真不知是表里不一,还是人前人后,两面三刀?”
“哈哈~就你这张小嘴,还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段怜斯不怒反笑,他松手起身,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死丫头,在你未将我这药炉恢复如初之前,就安心在里头呆着吧!”
眨眼的功夫,哪还能瞧见个人影。
“神经病,笑面虎,变态狂,我诅咒你出门踩狗屎!”
难怪方才觉得此地眼熟,原来她还在药炉里。这里到底是发生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才以至于弄成如此惨不忍睹的场面,只是……
“去你爷爷的,关我屁事,我干嘛要帮你收拾这破药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