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当晚,洛云霄本想先去拜访怜斯医尊,找他问问小九的状况。却从段瑜桑口中得知医尊昨晚便前往朝阳谷采摘一味仙药去了,这一来回,最快也要四五日。
得知此消息后,洛云霄看向怀中小人儿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怜爱。小九自然知他说想,但还是忍不住身心颤抖。这人怕是脑子有病,怎么总能曲解她的用心良苦。唉,算了,不同他一般计较。
于是乎,他们便在冥王殿住下了。而段瑜桑自从知道了她怕鬼后,为此笑话了她整整一天一夜,但随后,殿内的恶鬼都被他驱赶走了,只留下了四五个长相还算过得去的女鬼在旁伺候。
可即便如此,小九还是没给他好脸色。但凡他一靠近洛云霄,便立马面露凶态,虎视眈眈,似乎恨不得扑上前与他撕咬一番。
段瑜桑对此也倍感无奈,毕竟他百般讨好,人家都不领情。陪着他俩逛了好几圈,一见着啥宝贝就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讲解其来历及用法,这样来来回回多遍,他早已口干舌燥,越觉无趣。而这两位爷却是一点也不领情,一人对他不理不睬,一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看来,他似乎在哪都很不讨喜哈!
不过这小不点对洛云霄似乎有些太过紧张了,但她那“护食”的模样实在可爱,段瑜桑总是忍不住想逗她。他笑嘻嘻地看了小九一眼,快步走到洛云霄身边,似笑非笑道:“洛云兄,这丫头果真是你家小娘子?”
闻言,洛云霄瞬间顿在原地,面色通红,怕段瑜桑瞧出端倪,连忙掩饰地咳嗽几声,颔首称是。
听到他亲口承认,小九本该是满心欢喜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夹杂着更多的失落和不甘。他是那么一个清心寡欲之人,又岂会轻易动心,这点她比谁都清楚,更何况还只是她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只是,她所奢求的却远不止于此。
小九冷冰冰地扫了段瑜桑一眼,粉唇翘的能挂个茶壶了。这人好端端地问这个,一看就是故意的,真想撕开他虚伪至极的面具。迎合着段瑜桑那灼热的视线,小九阴阳怪气道:“怎么,莫非看上本姑娘了?”
段瑜桑被她的话语惊的捧腹大笑。洛云霄身子一愣,冷冰冰地睨了他一眼,段瑜桑这才收敛住笑意,捂嘴憋笑:“若你并非这孩童身,小爷还是很想收了你的。”
言罢,段瑜桑还朝小九挑了挑眉,色眯眯地盯着她那一马平川的胸。
小九连忙故作慌张地抱紧洛云霄的脖颈,将身体紧贴于他,那双比星辰还要闪耀的明眸中闪过一丝阴诡。
“她可不是你能肖想的。”月华无声无息地横在了洛云霄和段瑜桑之间,洛云霄沉声警告,抱着小九快步走开。
段瑜桑刚想追,可他一动月华就蹬鼻子上脸,剑锋稳稳指向他的眉心。他朝后退了几步,它还是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顽固。”段瑜桑一时间气不打一处出,只得干指着它跺脚,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见段瑜桑对着月华凶神恶煞,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小九觉得甚是滑稽,没忍住扑哧一笑,还朝他扮了大大的鬼脸。但某人不但没有发怒,反倒笑得阴森森的,像极了昨晚遇见的那个鬼夜叉,十分瘆人。
小九一时春风得意,洛云霄却不知何故突然抽了她屁屁一下,其脚底生风,眨眼间消失于走廊拐角处。
也不知他为何生气,小九趴在他肩头,抠着自己的小拇指,委屈巴巴道:“云云,方才为何打我?”
洛云霄其实是见她与那好色之徒眉来眼去,含情脉脉,心底顿时非常不爽,便下意识地打了她,本是想让她收敛点,结果不小心打错了地方,心跳得如同散落的豆子一般,杂乱无章,还依旧面不改色,振振有词道:“有只虫子。”
而小九一听到虫子,连忙扯过裙摆,扭头查看,却被洛云霄硬生生将裙摆拉了回去,嗔怪道:“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小九因为啥也没瞧见,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皱眉问道:“是被你打死了吗?”
她那担忧的小表情落入洛云霄眼中,竟让他莫名有些心虚。他低头斟酌一番,抬头又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飞走了。”
闻言,小九这才松了口气。其实她从小就对小虫子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大概是因为它们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同类吧!
但直到数万年过后,待小九瞧见过那口吐哈喇,腥臭味极重的大蠕虫后,她对这半个同类的认知有了一定的改观。那日瞧见那副场景,她一阵作呕,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又扶着墙壁虚弱道:“其实,还是小虫子……呕……比较可爱。”
段瑜桑拍了拍她后背,见她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心底虽然有些心疼,但由于极少见过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又不禁联想到初识,她见到夜叉时的反应,忍不住失声笑道:“在冥界,只有这种大虫子,可没有你口中的那些可爱的小虫子。”
闻言,她方才知晓,在那日,洛云霄竟然骗了她,还是正儿八经不带脸红地那种,此人还真是不可貌相。至于他为何早说谎,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
在冥王殿做客,自然是吃好喝好睡好,段瑜桑照顾得无比周到,都让她挑不出啥毛病。但小九奇怪的是,洛云霄似乎一直没向段瑜桑询问过他的身世,按常理来说,洛云霄早该去过问了。不过好在这段时日十分悠闲,洛云霄一点也不着急,小九也懒得多问。
晚上,小九早早爬上了洛云霄的床,裹着被子色眯眯地看着正翩翩走近的洛云霄。
这一刚进门,就瞧见某人正以某个奇怪的姿势躺在他的床上,那副场景,让洛云霄的脸色沉了又沉。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虽说他们如今在假扮夫妇,但男女之间的分寸他还是很清楚的,即便她还只是个孩子,但以后毕竟是要嫁人的,这事若是传出去,对她声誉不好。
正打算撵她出去,却反被她死死缠住,双手紧紧缠着他的手臂,死活要同他一起睡。
“云云,你就陪我睡嘛!我害怕,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
瞧见她那眼泪汪汪的模样,洛云霄禁不住心虚起来,此次确实是委屈她了,再说她胆子小,又怕鬼,依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法让她一个人呆着。洛云霄思前想后,最后心软地抱她在怀中,哄了好一会儿,才安然入睡。
待她熟睡后,洛云霄才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侧躺于她身旁。那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此时正意笑盈盈地凝视着眼前这双眸紧闭,脸颊微粉,小嘴嘟嘟的小人儿。这孩子,现如今就已经这般玲珑剔透,长大后岂会不是倾城之姿?但一想到日后她会守护在另一名男子身旁,洛云霄的心口就酸酸辣辣的,憋的很是难受。
伸手轻柔地刮了刮她浓密秀长的睫毛,洛云霄叹了口气,翻身便消失得语无影无踪。
段瑜桑懒散地躺在屋顶,翘着个二郎腿,喝着桃花酿,瞧见洛云霄过来,勾唇一笑,道:“那小不点总算是睡了,可真能闹腾。”
洛云霄在他身旁坐下,默然地瞥了他一眼,看着这冥界黑不溜秋的天空沉默不语。若非有这里的莹莹灯火照明,这冥界就好比一座死城,毫无生机可言。
“喝一杯?”段瑜桑递过一“坛”酒,眉眼间夹杂有淡淡忧愁,这和白日里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大相径庭。
洛云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酒坛,犹豫着要不要接,他从未饮过酒,毕竟喝酒误事。
“没下毒。”段瑜桑以为他对自己心存戒备,一把揭开布盖,灌了一大口,便再不容他拒绝,甩手将酒直接扔给了他。
洛云霄稳稳接过,也没推辞,昂首抿了一小口,那滋味入口如同火烧一般,入腹却渐渐温暖,别有一番滋味。
“这地方。”洛云霄又抿了一口,仰面朝天,黑眸中一道光忽明忽暗,开口又问:“我以前是不是常来这寻你喝酒?”
“哈?”段瑜桑满脸惊吓地看着洛云霄,思索片刻后,一阵苦笑:“可不是,每次只要我情绪不佳,你都会陪我喝酒,可惜以前你从不碰酒,都是我一个人喝,哪有现在这么好骗。”
洛云霄微微一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底有太多疑问,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的事我改日再慢慢同你讲,今晚就陪我喝酒赏景,如何?”段瑜桑举高酒坛,眉眼弯弯。
也不知何故,见他如此,洛云霄心底禁不由地跟着难过,他举坛相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然做过无数次,仿佛是出自身体本能,酒坛相碰的声音让他浑身痛快淋漓。
屋顶,两人把酒言欢。待到黄泉路明,他们才左摇右晃地归了住所。
翌日醒来,小九摸了摸身侧,连一丝余温都没有摸到。小九顿时猛然惊醒,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中是百感交集,她连忙起床,光着脚丫子横冲直撞地一路狂奔,把在她屋外伺候的小丫鬟吓得连忙手忙脚乱地跟上。
待到了段瑜桑的寝殿门口,她大气不喘,上前便是一脚。整个院内只听到“砰”地一声,那扇精致的大门瞬间碎成了渣渣,小九怒气冲冲地跑了进去。
段瑜桑刚入睡,却被这突来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丫鬟不小心磕碎了东西,有些恼火地揉了揉眼,正要训斥。待看到门口怒火万丈的小不点时,他还不明所以,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正衣裳半解地趴在洛云霄身上,一只手正巧搭在他胸口,两人姿势暧昧十足,容不得他人不多想。
段瑜桑自己都被这副场景给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从洛云霄身上爬了下来,这再一抬头,小九已然握着匕首到了他身前,段瑜桑条件放射地捂住了胸口。
小九早就被气得失了理智,她看上的男人,她还没有机会同他亲亲密密,就被一个半男半女的给捷足先登了,她能不生气吗?小九握刀盈盈一挑,咬牙切齿道:“臭流氓,死变态,看我今日不让你断子绝孙,省得出门祸害他人。”
眼见那刀就快要切至他身下,段瑜桑心下一慌,飞身躲开了,只可怜腰带同时被挑断了。这本就衣不遮体,如今却是跟裸奔没什么区别。
“疯丫头,你大早上是吃了什么火药。”段瑜桑被她那疯癫模样吓得面色苍白,一想到自己刚刚动作若是再慢一点,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呀!
“我的人你也敢动,看我今日不弄死你。”见他竟然躲开了刚刚那一招,小九心火更胜,匕首一抛,只见那道银光径直朝段瑜桑刺去,段瑜桑眼看是躲不掉了,便连忙召出长情,琴弦与银光相碰撞,发出了一阵妙不可言的弦乐,段瑜桑被震的后退了好几步。
“疯丫头,误会误会,我昨晚只是跟他喝了点酒,其他什么也没干啊!”
小九身子一顿,双目愈发森寒,小身子一闪,已到了他身后。而那把匕首被她舞得如同一条灵蛇似的,已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手中。
“我呸,酒都喝了,还宿夜未归,鬼知道你有没有对他做些什么。”小九咒骂道,出手便是一招流云摆,段瑜桑忙躲,小九趁机给了他一记回旋踢,正中腹部,她此次可是使了全力,段瑜桑瞬间如同一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撞到墙上。
这内殿的墙可是他用万年黑木石打造而成,坚硬得很,这一撞,感觉胸口都要震碎了一般,疼得他哭爹喊娘。是他低估了这小不点的实力,没想到她这么能打,虽然他有放水的成分,但若真打起来,他可还真不一定能赢。
适时,方才一路跟着小九的丫鬟不巧闯进了殿内,而一同前来的还有被殿内动静所惊扰的其他下人,眼前的场景将他们吓了一跳,再看到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的老大,在他还未抬头之际,他们又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段瑜桑没想到这一幕会被这么多下人看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可如今他处处失利,已不再是她的对手,若是硬着头皮上,最惨的还是自己。所以,偶尔一次示弱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段瑜桑见她一点也不听他解释,连忙手脚麻利地跑到床上,躲在洛云霄身后瑟瑟发抖。
醉酒后,洛云霄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这一倒床就睡着了。直到身边的嘈杂之声越来越紧促,激烈,他才被吵醒。洛云霄眉间紧锁,脸色铁青,觉得身子使不上力气。
眼前突然间闪过一道银光,定眼一看,只见小九穗手握匕首,正朝他刺来,好在她及时收力,不然恐怕会直入他胸膛吧!
“小九,出什么事了?”洛云霄被她的这起“刺杀”给惊得彻底酒醒了。
与此同时,小九也被他吓了一跳,若非她及时收手,他就会……心中不免一阵后怕。而段瑜桑却不以为然,反倒挑衅地朝她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小九愤愤然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立马变脸,满脸委屈地跑到洛云霄面前,爬上床一把熊抱住他,顺带又狠狠地踹了段瑜桑一脚。小九看着洛云霄泪如雨下,哭诉道:“云云,这段瑜桑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还企图轻薄你,不巧被我发现,便打算非礼于我,你看他现在这猴急难耐的模样,你要替我做主啊!”
洛云霄心疼地替她擦拭泪水,这也才注意到他与段瑜桑二人坐在床上,衣衫凌乱,而段瑜桑这穿了还不如没穿,不该露的都隐隐作现。洛云霄面色逐渐凝重,他扯过一边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又将窗帘扯下来一大块,直接扔给了一脸无语的段瑜桑。洛云霄单手抱起小九穗,任由她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地都擦在了被单上。
“别哭,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是喝多了,睡了一觉而已。”
小九口直心快道:“我看他是想睡你。”
段瑜桑除了目瞪口呆,甚至有些想笑。也不知这小不点每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竟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单纯无邪。洛云霄则是一脸尴尬,所幸现在寝殿内没有他人,不然此事若被传出去,他俩岂不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谈。
“我再次警告你,你若是再敢打我家小九的主意,小心我废了你的手。”洛云霄故作严肃地看着段瑜桑,又瞥了眼大门。段瑜桑反应极快,连忙很配合地抖了抖身子,直呼不敢不敢,便趁小九没注意,已经桃之夭夭了。
不过说真的,他那并不是在诓骗她,而是发至肺腑的真话。这位得罪不起的小祖宗,无论是从性格来看,还是这臭脾气,都像极了某人,有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