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略显的笨重,行走多有不便,秦淮被王婆扶着坐到梳妆镜前。
王婆为她梳妆,秦淮的头发被放下来,乌黑光亮的披散在背后,王婆拿着一把系着红线的木梳子来为她梳头,轻轻的,温柔的,一下又一下从发根梳到发尾。
王婆时不时看向铜镜里的秦淮,目光慈爱温柔,嘴里还念着出嫁时要说给新嫁娘的吉利话。
“一梳梳到发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永谐连理,
五梳和顺翁娌,
六梳福临家地,
七梳吉逢祸避,
八梳一本万利,
九梳乐膳百味,
十梳百无禁忌。”
身上着着鲜红的嫁衣,听着耳旁王婆的真心祝福,秦淮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要以那个人为依靠,成为那个人的依靠,从此以后,她会以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感同身受,他们会生儿育女,共度百年。她想到余昇,心下是对未来全然的期待。
朝阳初起,世界都慢慢的亮了起来,王婆帮秦淮仔细的梳好了发髻,又为她用胭脂装点了面庞,女子的皮肤本来就白,加了些胭脂水粉的点缀这下更加显得娇嫩,眉目流转间竟然是气韵自成,美的坦然大气。
余昇是要在早上来迎新娘的,所以王婆早早的就来为秦淮打点。
秦淮还惦记着父亲,收拾的差不多了,又看天也亮堂了起来,就想去看看秦放。
王婆叹姑娘家的心细,不忘恩,带了碗热粥就扶着她就往秦放的房间里去。
意外的,秦放没有睡着,正清醒的靠在床头。
先是看到门边秦淮远远的,着着红色嫁衣朦胧的身影,然后慈爱的微笑。
等秦淮在凑近了些,秦放才清楚的看到秦淮的样子。
话堵到吼口,眼前的姑娘有美丽的容颜,这五官是秦淮的不假,只是少了脸上的红胎记,显得荣光焕发,夺目的很,秦放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爹爹,是认不出秦淮了吗?”秦淮睁大了眼睛询问。
王婆掩嘴笑着说:“哪能啊,你爹这是太高兴了,真是老天爷显灵,让你脸上的胎记消失。”
秦放这才反应过来,突然大笑起来,竟又牵引着孱弱的身体开始咳嗽个不停。
秦淮忙去抚他的背,又递来了水给他顺气。
咳声渐小,秦放看秦淮一脸焦虑的样子,边自己拍着胸脯,边抬起了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秦淮不必太过紧张。
出口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很,但是能出声音里听出秦放此刻的喜出望外:“别怕,别怕。爹只是太高兴了,淮儿可能真有天意,你这一生想来是要苦尽甘来了,爹放心了,爹开心呐。”
秦淮看着父亲久不见笑颜,灰败的脸上焕发的光彩,心底流出一阵的暖流,暖意徜徉到四肢,又让眼眶一红,这个世界上总归是会有人一直惦记着你的。
秦淮从床岸边下来,直直的跪在了秦放的床前。
“爹,女儿今日就要出阁了,多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抚养,秦淮此生定铭记在心,莫不敢忘。”
王婆同她说过的今日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都是哭不得的。
她狠狠地忍下眼泪,垂着头拜了三次才罢。
秦放让王婆赶快扶她起来,知道还有事务要准备,就说自己想再休息一番,好在傍晚有精神来主持这仪式,“快回吧,眼看着天也亮堂了,想必姑爷就要来了,快回吧。”
秦淮只好应下随着王婆回了屋。
等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王婆为秦淮盖上了大红刺绣的盖头,再给了她一个苹果放在手中,说是拿着这个会保佑日后平平安安的。
盖上了红色的盖头,秦淮的眼前满是张扬的红色,紧张和兴奋相缠,纠在心里。
她安安静静地听王婆在耳畔的叮咛。
原先是想着婚礼从简的,既无宾客,又何必大费周章呢。但是余昇却说女子这一生只结这一次姻缘无论如何都得庄重些才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按着步骤走完,这样他才对的住秦淮和秦放,才不会心里有愧。秦淮看他坦诚恳切的模样,还是应了他的要求。
秦放的身子不爽朗离不了人,秦淮也走不开,余昇也说他四处游商,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两个人商量着也就决定在这里住下来了,只是地方有些小,别的东西倒也不缺,等安稳下来后再好好的修建就是了。
按着这里的旧俗,新郎应该是在早上的时候来接新娘到他家的,再在晚上举行婚礼的仪式。秦淮不用到余昇的家中去,倒也省得费大半功夫,只是得辛苦她要盖着盖头到晚上了。
王婆塞了些干果给她,怕她无聊,秦淮刚想吃些干果,又听到了门外细细碎碎的动静,有停下了手,紧张了起来,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着应是余昇来了。
王婆也是机灵,赶忙跑到窗前瞧了瞧,惊喜的回过头冲秦淮喊道:“是新郎来了!”
说完又急急忙忙跑到了门外去迎他。
虽说前几天大家商量的不必太过隆重,可看门外这架势余昇还是用了心的。让王婆宽慰,可为秦淮并非所托非人感到高兴。
余昇今日身着大红的礼服,同往常一身素衣清冷的样子有所区别,今日的他脸上带着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今日高高的坐在装饰过后的白马上,身板挺立,星眉剑目,器宇轩昂。身后随了一众的小厮,抬着十几个装着聘礼的精雕细琢的木箱子。
料是王婆这个久居关外,未曾见过什么达官显贵的老人家都感叹这少年人通身的气派,必定不是寻常的池中之物。
余昇见到出门迎他的王婆,下了马,稍低下头,微微欠腰作了一个揖,“劳烦婆婆了。”
王婆看着他这样恭敬有礼又是这般谦谦公子的样子,不由的想起早年战死关外的儿子,更对余昇有了几分亲切:“这话是折煞老身,不辛苦的。将这聘礼收拾好,我这便领你去见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