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米粒被激烈的争吵声吵醒了。他揉揉眼睛,从阳台上爬起来,走进屋内,已经是晚上19点多了,看到是徐兰芝和怀天安在吵架。徐兰芝满脸泪痕,一看就是哭了很久,怀天安则满脸疲惫,眼中闪烁着不安和无奈。
“你怎么就没有一点阶级感情?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不关心他们谁关心他们?我不帮助他们谁帮助他们?”
“我没有阶级感情?我现在和你都是无产阶级!他们是你的亲人不假,但我和孩子们更是你的亲人!再说,你关心他们还少么?从你17岁就养活他们,一直养到现在。不但养他们,还养他们两个大家庭!
你帮助他们我不反对,但你帮助他们要有限度,要量力而行!你现在也是6个孩子的一家之主,你已经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了,你不可能用一个人的工资去养活三个大家庭!”徐兰芝越说越气。
米粒拽了拽怀淑芬的衣服,用问询的眼光看她,怀淑芬脸色胀得通红,气愤地甩开米粒,扭过身去。
“三姐!”米粒又挪到怀淑芸身边,拉住她的手,央求她告诉缘由,
“猫娃、狗娃来了。”怀淑芸把米粒拉到一边,小声说,
米粒的头瓜皮嗡地一声绷紧了!
米粒的家庭是温馨的,也是平静的。唯独每当猫娃、狗娃出现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平静的生活掀起轩然大波。
“他们来干什么?”米粒急切地小声问,
“他们从爸那里要了200元钱,一家要100元。这回咱家又要借钱欠饥荒了!”怀淑芸冷冷地说。
200元钱?这么大的数字!米粒听周围的大人说过,在那个年代,工资低,物价更低。1角钱加4两粮票就可以简单吃一顿饭。一个普通工种学徒工的每月工资,只有5元钱。有一定技术含量工种的学徒工,每月工资才7元钱。学徒工要经过几年工作经历才会涨工资,而且每次涨工资不过是涨2元。如果一个人的月工资达到10多元,那就是高工资了。如果月工资超过20元,那更是不得了。由于家家人口多,收入普遍不高,能有积蓄的家庭很少。
“他们不是农民嘛,就是种地生活,生活水平低,我们不帮助他们,他们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再说,猫娃、狗娃一起到机务段找我,我能不帮他们么?我也和他们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们了。”怀天安叹了口气,和缓地说,
“农民,农民怎么啦?农民也应该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不应该成为吸血鬼和寄生虫,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们算不上农民,说他们农民是给中国农民抹黑!他们的爸妈是你养活的。在你的资助下,他们两家都盖上了砖瓦楼房,他们也风风光光娶上了媳妇。怎么不想想,20多年了,我们一直是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地帮他们。可现在我们没有能力再帮他们了,我们这里也有6个孩子要穿衣吃饭!怎么不替帮助他们的人想一想?贪心不足蛇吞象,看别人心慈善良就狠心要钱。200元,他们真开得了口呀!猫娃、狗娃简直是猫狗不如!一群白眼狼!自私鬼!”徐兰芝愈发生气了,声音也抬高了许多。怀天安有点坐不住了,他抬起有点颤抖的手指着徐兰芝:
“你,你怎么这么说他们?”
“你已经多次告诉他们是最后一次帮他们了,可他们继续来要钱,一次比一次胃口大,每次你都忍不住继续帮他们。要不,你就彻底拒绝他们。要不,我就要去工作,不再围着你转,助你没黑没白地修火车。要不,我——我就不活了,这日子怎么过呀!”徐兰芝一字一顿,悲痛地哭了。怀天安站起来,
“我已经够累的了,你还气我。”他长叹一声,走了。
米粒走进厨房,把拖布在水池子里涮了几下,简单拧下水,拿到屋里拖地板。米粒很懂事,每当他惹大人生气,或者家人心情不好时,他都要拖地板。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徐兰芝依旧在不停地哭泣,几个孩子都在劝徐兰芝,但没有用。这时,大姐怀飞燕走到米粒身边,示意米粒去劝徐兰芝。米粒一百个不愿意,又不是我气的妈,凭什么要我去哄她呢?怀飞燕嗔怪地轻跺脚,一定要米粒去。米粒拧不过大姐,不情愿地走到徐兰芝面前,拉了拉徐兰芝的胳膊,
“妈,妈,别哭啦,好不?”
徐兰芝看了看米粒,哭声小了许多。米粒想想,这样也不行呀,他强挤出几滴眼泪,挂满面颊,又摇了摇徐兰芝,
“妈,妈,求你了,别哭了,好吗?”
徐兰芝看了看米粒,止住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