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家家都有三四个以上的小孩。父母无暇照看,楼下就是孩子们的天堂。除了吃饭、睡觉,孩子们大多都会疯在外面。互相间也不认生,自然交叉组合,成帮成群,嬉戏欢闹,做各种花样翻新的游戏,乐此不疲。
夏天,可以打老虎、跳猴皮筋、穿手绳、叠手帕、丢手绢、藏猫猫、歘嘎拉哈、扇片几、扇烟盒、老鹰抓小鸡、跳方格。
冬天,会堆雪人、打雪仗、拉爬犁、抽冰猴、弹溜溜、踢毽子、跳绳。
当然,有些游戏是全年都可以玩的。
到了天黑的时候,大人开始招呼孩子回家吃饭。这时,只要有一个孩子喊:“老虎妈子来了,拍花的来啦,迷小孩啦!”
“老虎妈子来了,拍花的来啦,迷小孩啦!”所有的孩子会一起喊。一溜烟功夫,哄着、叫着,楼下的孩子就跑光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米粒和姐姐们玩不到一块去。他最喜欢打老虎、藏猫猫、跳方格和老鹰抓小鸡。但他速率慢,和姐姐不在一个节奏上。
姐姐们更喜欢跳猴皮筋和歘嘎拉哈。嘎拉哈分猪嘎拉哈和羊嘎拉哈,最精致的是羊嘎拉哈。涂成朱红、粉红或者米黄色,鲜艳温润。当把口袋抛向空中时,抛口袋的手迅速将一个嘎拉哈翻转90度,当口袋落下时,翻手接住。以此类推,将嘎拉哈逐个、逐层翻转,既灵巧,又炫目,更神奇。男孩偶尔可以玩玩猪嘎拉哈,但羊嘎拉哈却是绝对不能动的,那是女孩子的专属,也是女孩子的最爱。
米粒最惊诧的是跳猴皮筋,姐姐和其他的女孩子可以侧身跳得那么高,在空中穿翻猴皮筋,变换花样,并且得意地哼着韵律十足的顺口溜:“13156——,13157——,38——39——41——!”
米粒不敢捣乱姐姐,因为这是纯女孩子的游戏,男孩玩是件可耻的事情,会被周围的孩子长时间哄笑和看不起的。
米粒没有朋友,没有人和他一起玩,他手里可玩的玩具,相比四邻的男孩,也少得可怜。他很想多些玩具,从品种到数量,更好,更精致些。
但他不敢和妈妈说,徐兰芝身体不好,从前做过大手术,一旦提起钱,就会撩起她无限的悲伤。他也不敢和爸爸说,怀天安已经够忙的了,天天半夜还要爬起来去工作,不能再给爸爸添麻烦了。
和米粒同样大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米粒也想去,但他更是万万不敢和爸妈说,因为上幼儿园是要花钱的。
米粒孤零零地蹲在一旁,敲击几张片几。最后,他在楼墙边,搂一把小草,回去喂兔子。
喂过兔子,米粒看徐兰芝在忙家务,就又跑到楼下。远远听到吆喝声,
“冰棍,牛奶雪糕——!冰棍,牛奶雪糕——!”
听到卖雪糕的吆喝声,米粒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他抹净口水,跑到姐姐跟前,说:“三姐、四姐,我要吃雪糕。”
“我们也没有钱呀,你管咱妈要去吧。”怀淑芸和怀淑芬停下游戏,笑着对米粒说。
卖冰棍的老太太显然把米粒看成了目标客户,她把自行车停到米粒面前,自行车后座上驮着冰棍箱,冰棍箱四周用绵被紧紧包裹着,散发着浓郁的牛奶香味和糖香。米粒的口水又要喷涌出来了,他赶紧吞咽下去,看了眼卖冰棍的老太太,对姐姐说:“我管妈妈要钱去!”
米粒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回家,大声对徐兰芝说:“妈妈,给我钱,我要吃牛奶雪糕。”
“没钱。”徐兰芝头都不抬一下应声道,
“我都一年没吃雪糕了!”米粒说,
“瞎说,上回你二舅来,不是给你买了一只雪糕么?”徐兰芝抬起头,看看米粒,
“我是说,我都一年没吃你给我买的雪糕了,雪糕是什么味道我都忘记啦!”米粒说,
“忘记啦好,那你就别吃。”徐兰芝被米粒逗笑了。米粒一看有门,他拉着徐兰芝的手,摇晃着,
“妈妈,你就给我买只雪糕吧,等我长大了挣钱会孝顺你的。”
“哼,你长大了挣钱还不得都给你媳妇呀,到那时你还能对妈好么?”徐兰芝说,
“能、能,快点吧,妈妈,卖冰棍老太太在等我呢。”米粒说,
徐兰芝翻兜拿出5分钱,递给米粒,
“不行,还有我三姐、四姐呢。”米粒坚定地看着徐兰芝。徐兰芝想了想,把5分钱收回来,给米粒一个1角钱和一个1分钱。
米粒跑下楼,买一只牛奶雪糕、两只白糖冰棍。他吃雪糕,姐姐吃冰棍。
“让姐姐舔口牛奶雪糕。”怀淑芸和怀淑芬先后在牛奶雪糕上舔了一口。当她们舔完后,米粒小心地咬一口,啊——透心凉,爽如蜜,满嘴都沁满牛奶的芳香,太美了!他用舌头舔干净嘴唇上的雪糕,慢慢享受难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