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回到小屋里的时候,德布罗意站在被称为阁楼的小平台上,眺望伊思凯珀。
“怎么了吗?”西格玛询问。
“没有,警报一个都没响,只是在想我要不要去伊思凯珀一趟,买些东西。那里在平日里毕竟只是个普通小镇,我需要换把铲子。”德布罗意从小平台上走下来。
“那里居民很多?还有商店?”西格玛从来没有在附近遇到过人,他下意识认为伊思凯珀人口很少。
“有五十多人呢,出于某些限制,这里必须保持一定人口。但根据伊思凯珀协定,除非发生紧急事件,或者申请退出伊思凯珀,他们不能离开镇子。我们来的那趟马车每周都有,为镇子里的人输送食物。或者更换驻守人员,他们最少要驻守五年才允许调换。”德布罗意回答,“大部分是犯了错的军人,也有一些不知道过来干嘛的艺术家,或者是研究自由真理出版社的学者。这儿毕竟是保密地点,居民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不算普通人。”
“但德布罗意先生可以自由进出?”西格玛有点好奇。
“我们都可以,伊思凯珀协定是对内不对外的,哪怕附近有旅人路过都可以进……很多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位迷路到伊思凯珀的可怜人进了趟情报部,还被迫签了好多保密条约。”德布罗意摊手,“我明天去趟伊思凯珀吧。你和佐恩好好看家。”
也到这边一个月了,留俩孩子看家一天,德布罗意也不会不放心的。
就在这时,西格玛突然开口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学院呢?”
“怎么了?这么点儿苦就受不了了?”德布罗意担心西格玛觉察到什么,便故意笑话西格玛,“这才一个月吧?”
“我不太放心小叔叔嘛。何况要是在学院,买把铲子方便的很。”西格玛微微皱眉,这里的邮政系统并不是很方便,但他还是带着上辈子的一些习惯,“或者,我总需要一个能跨国邮寄的途径,灰谷那么远,他刚刚到那边,总需要一两封关怀的信吧?万一遇到什么麻烦怎么办?”
“看样子西格玛没寄过跨国信件?怎么,认为去灰谷就如同在北地内跨区搬家?”德布罗意一笑,但他心里实际上因为听见了那位教授的名字而更担心了,“最短收件周期是两周,严格限重,还有审查。最主要的是,那个价格比咱坐传送门到流明都要贵。”
“那好吧。但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安……”西格玛来回摇了摇头,仿佛是要摇落什么落在他脑袋上的东西一样,“想来想去,最近有什么大变动的也只有小叔叔了,所以有点担心。”
除了莱布尼兹,实际上还有一个人的生活有了大的变动,那就是西格玛自己。
次日一早,德布罗意走后,西格玛和佐恩原本正在好好看家,西格玛继续逗他养的小雏鸟,而佐恩也在好好的擦着自己的刀。突然,西格玛听见窗外传来了一声远远的闷响,他疑惑的看向窗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时候,就听见了身边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佐恩的刀掉到地上了,而佐恩本人,正在一脸僵硬的看着窗外。
“塔,上半部分碎掉了。”佐恩立刻回过头,往楼上跑了几步,就在他踏上楼梯的时候,阁楼上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铃铛声。
德布罗意和他们提过,那是伊思凯珀的报警声。
但现在德布罗意就在伊思凯珀!
而刚刚那个塔还碎了……这不应该是什么正常情况吧?
很明显这是非正常情况!
德布罗意先生有嘱咐什么吗?关于这种情况?
啊啊啊!不是说警报好几年都不会响起来一次吗?
“我们是留在这里,去伊思凯珀,去塔那边,还是躲进外面的林子?”西格玛深吸几口气,转头询问刚刚下楼的佐恩,“留在这里最保守,去伊思凯珀找德布罗意先生会比较危险。那个塔虽然碎了,自由真理出版社也最不可能去那边,我们或许还能借助一下那边的幻术帷幕。而直接躲进森林,我觉得这样最安全。德布罗意先生手上有护符的定位,这个木屋目标太大,林子里反而更安全。”
佐恩有一套完备到近乎吓人的野外求生技能,而西格玛现在也勉强能保证自己不会太拖后腿。
“伊思凯珀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你去拿一些罐头和你的鸟。我们立刻进林子,之后再决定是躲起来,去塔那边还是去伊思凯珀。”佐恩铲起一些炉灰,盖灭了壁炉里的火焰,又迅速的用麻绳捆起两包衣物。
他做完这些,西格玛已经在背包里装满了食用罐头,正困难的试图背起那个包。
佐恩一把拎起那个背包甩到了肩上,他把那两包衣物丢给西格玛,自己去穿鞋。“别忘了你的外套。”
和佐恩不同,西格玛在室内一定是会脱外套的。西格玛拎着两包衣物,抱着一个鸟巢,才想起来这事儿。
两个孩子带着一只鸟进了林子,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颗倒下的树上休息,佐恩看着气喘吁吁的西格玛,他背着一对短剑和一包罐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还拎了个箱子,似乎是那套武器保养装置。
气人的是,这样他的呼吸都比西格玛喘的匀。
就在这时候,佐恩做出了一个神奇的操作,他打开箱子,取出了一个闪烁着光芒的而不停颤抖的钟型铃铛。
听着箱子开盖后熟悉的铃声,西格玛表情一僵,佐恩上楼是把报警铃拆下来了?看铃铛末尾的木头断痕,还是暴力拆卸?
但紧接着,佐恩做出了一个更让人惊讶的操作。他用手掐住里面的铃舌,缓缓调整角度和位置,花了半分钟,把铃舌卸了下来。
现在铃铛变成了一个闪烁震动但发不出声音的金属壳了。
“你这是……”西格玛目瞪口呆,他看着铃铛顶端断裂的木头,满心都是德布罗意会打死佐恩的,这可是附魔产品。在学院度过了半个童年的西格玛充分理解附魔产品有多么昂贵,莱布尼兹的那块怀表有附魔,小时候西格玛给弄坏了,为了修表和表上的附魔,莱布尼兹大半年都只能在食堂吃白饭和咸菜。莱布尼兹的职位放上辈子可算是大学教授!
“我们需要它告诉我们事情结束了没有,如果伊思凯珀重新封闭,它就会停止响动。”佐恩回答,“当时我来不及取铃舌,附魔产品,取铃舌操作繁琐。我想到的,唯一的隔音箱就是这套箱子了。”
“你……就这么直接把铃铛敲下来带走了?”西格玛被佐恩的这套神操作弄得有点懵。
“附魔只在铃铛上,木质挂座是普通产品。”佐恩解释,“我们需要一个知道警报解除的工具。”
“好吧,好吧……”如果只是弄碎了一个没有附魔的木架子,德布罗意大概不会发火,西格玛有点战战兢兢的想,“等它不震动了,我们就回小屋?”
“嗯,现在我们可以决定是去塔,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去伊思凯珀了。”佐恩把那个空铃铛拿在手里,将箱子里的其他东西整理好,又捡起铃舌,交给西格玛,“这个你拿着,也能通过它看出警报,并且更轻便一些。”
确实,那个铃舌也在颤抖着,闪烁着不稳定的光线。西格玛接过铃舌,顺手塞进兜里。“如果那个塔附近有幻术帷幕,这个帷幕会贴着塔吗?”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幻术帷幕。”佐恩回答,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个地方在西格玛看来只是一片很普通的天空。
“好吧……看样子幻术免疫也不完全好……”西格玛叹了口气。
“不,等等。”佐恩把眼睛眯的只剩一条线,“我好想找到看到它的方法了。”
“什么?”西格玛回头。
“调控元素力往眼睛……我怀疑我新看见的东西就是幻术帷幕。”佐恩明显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另一个方向,因为他这句话是下意识用通用语说的,“我需要几分钟尝试调整……不用了,幻术帷幕是塔的材料自带的,覆盖在塔上的。”
“很好,那我们不用去塔那边了。”西格玛看了眼佐恩,发现他不太舒服的眨着眼睛,“你……”
“没事。”佐恩摇了摇头,他拿起铃铛,迅速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我们应该躲起来。”
西格玛赞同这个建议,但他突然又想到……
“佐恩。”西格玛皱眉,“德布罗意先生是靠什么来定位我们的?”
“护符的气息。元素尾迹。”佐恩明白了西格玛的担忧,他点点头,“确实,这种追踪,很容易被他人定位,我们得尽可能走远一些。”
天黑之前,佐恩找到了一个空的山洞,里面一些陈旧的垫草和脱落的毛发表明这里曾是某只熊冬眠的地方。不过时过境迁,现在这里只有一对鸠占鹊巢的狐狸夫妇。
佐恩毫不留情的把它们赶走了,让西格玛觉得自己仿佛是什么强抢别人房产的恶霸。
“但是,狐狸好像很记仇的。”西格玛打扫干净了洞穴,却还是在口吻上犹豫了一下。
“我们的庇护者是德布罗意先生,狐狸只能活十几年。”佐恩看了眼西格玛,又望了望洞口外面,他有些不情愿的抽出自己的一把短剑,用双手庄严的递给西格玛,“我去生火,现在天色晚了,马上就看不见烟了。你留在这里,看好包裹,用那几件衣服铺个地铺,注意安全。”
西格玛接过那把短剑,艰难的挥舞了几下试了试手感。经过最近的锻炼,他已经能勉强使用佐恩的这把武器了。他知道佐恩多在乎这对短剑,不由得也对这把武器态度严肃了起来。
晚上他们啃了两个罐头,佐恩守夜,西格玛安抚完自家的雏鸟,一觉睡到了天明。
但在早上的时候,那个钟依旧闪烁着光芒。
更糟糕的是,下雪了。
“白天我们不能生火,烟会暴露的,过一会儿会更冷,把你的雏鸟揣进怀里,注意通风和保暖。”佐恩已经熄了火,还在把地上的灰烬吹开。
“唔……我想刷个牙。”西格玛尝到自己的口腔里有股古怪味道,“我看你昨晚烧了些热水?”
“容器太小,我裹在衣服里,现在也只是温的了。一会儿还要用来调配给你的雏鸟吃的东西,不能浪费。”佐恩拒绝了,西格玛注意到,佐恩的脸色不对劲。
太苍白了,看上去整个人都褪色了一样。
“我知道了,你先睡一觉,赶紧的。”西格玛把佐恩拉到地铺边上,隔着冰凉的手套,西格玛感到佐恩在轻微的颤抖,“现在我们缺医少药,唯一的医生在伊思凯珀那个鬼地方!我们都认为贸然前往那里不是个好主意,对吧?”
“过一会儿叫我。”佐恩沉默了一下,脱去鞋子,盖上外套,在地铺上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