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镇洛家祖宅中,洛志雄因为样貌极似父亲,深得老太爷喜爱,虽然有四个兄弟,二个姐妹,独独他继承了家中包括祖宅的大部分财产。
这些年洛家立宗祠理族谱,他借势坐上族长大位,家中老宅扩了三倍也不止,前院后院花圈,再找不老宅的半点样子,朱壁画廊,粉墙青瓦,飞檐斗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显得好生的兴望。
此时来往下人低头匆匆,脚下不敢半点停留,生怕招来无端的打骂,自从十日前,老爷气冲冲回府,不知道发过多少次脾气,摔碎了多少杯碗,丫环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收拾地上稀碎的茶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老爷洛志雄端座中堂左侧太师椅上,年方四十,宽眉阔口,脸形方正,正当壮年,体态有些发福,这些年来养成的一身威严被脸上的狰狞表情破坏殆尽。
“一帮子没胆的老东西,怕这怕那,洛家大势己成,少了这逆子有什么关系,忤逆宗族,以下犯上,就该将他开革族籍,叫他一意孤行,浪费三枚天地奇珍,小孽种晕迷不醒,要真死了才好!”
洛天宇噤若寒蝉,十日前,因为领悟了长辈们的心意,得知四叔收获颇丰,当场阻拦住他,在不约而遇的族中大佬们面前,义正言辞的提出了异议,结果众人当面,洛志元视若无睹,引发了一场风暴。
“爹,族中最赚钱的还是与费家合作的药材生意,要是彻底翻脸,每年的利润至少折掉三成,叔爷们顾忌的也不无道理,左右果子被平安吃了,再闹下去也得不到好处,不如就放暂时放他一马。”
大儿子洛天行偷偷瞄了一父亲,见他怒气依旧,却没有加剧,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再说,那小子昏迷十日,四叔寸步不能离身,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二说,即使真活下来了,四叔每日为他操心,族里还不是爹你说了算,若是活不了……”
洛天行语气稍顿,看到父亲面色回缓,问了一句:“若是活不了呢?”他嘴色微勾说了下去:
“若是活不了,叔爷的建议父亲不妨考虑一下,过继一个儿子给四叔养老送终,即显示父亲你肚量宏大,又能将费家的好处都捞到手里……”
二个兄弟惊讶的望着大哥,神情古怪,似乎有些心动,又有些不甘,手心冒了一层热汗,直勾勾的看着父亲拿主意。
洛志雄脸皮一颤,怒气一闪,狠狠压在心中,深深的打量了三个儿子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大儿子脸上,冷笑道:“过继么?把谁过继续给他?你么?”
洛天行双手直摆,连连摇头道:
“我是长子长孙,受父亲教导至今,没道理过继给人做儿子,我看三弟不错,年纪与平安相仿,痛失爱子,四婶心神失常,说不定真能系情三弟,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也不一定。”
“你…”
洛天宇怒目圆瞪火气冲顶,他嫉妒洛平安没错,不代表愿意过继给别人做儿子,那怕是他四叔,但想到了四叔一家独得族中三成资源,大半用在堂弟身上,心跳顿时有些加速,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
大哥一家子算计洛志元并不清楚,正忧心重重面沉如水端座圆櫈上,费青莲满脸泪痕,两眼浮肿如同核桃,抓着儿子的手不肯放开。
费青山拈着小胡须,另一支手小心的抓着外甥的手腕,用真气探查着洛平安的身体变化,满脸愁苦的道:
“奇怪,小平安体内药性全部消失,想来是洞墟果的玄妙,脉象平稳,气血转虚还旺,显然病根去尽,怎么会一睡不醒呢?”
楚州费氏,以医道起家,家传《青囊要术》最擅探病治病,得妹妹妹夫的力,费青山出身旁支,却成为费家唯二的先天高手,加之倾心悬壶之术,医术冠绝楚州,属于名满一州之地的杏林圣手。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身体前所未的健康少年,为什么昏迷不醒近十日。
“我苦命的孩子,都怪你,好端端的把三枚洞墟果一下子全拍进儿子嘴你,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二短,我,我要你好看!嘤嘤”
费青莲半趴在儿子身上,哭的十分伤心,洛志元目光空洞,恍如死人,费青山恼怒妹妹的无理取闹,指着她手指颤抖,也说不出什么,手臂一甩,长叹一声起身。
……
圣象天门中,铜镜青光弥漫,整个人仿佛被青光分化成最小的粒子状态,随着青光冲天而起,遁入了某种未知的空间,如同遨游宇宙星河,看星光闪烁,转运,变化。
也许是过了百年,也许是千年,反正很久很久,经过了最初的新鲜感,不由有些担心经历了神雕世界的十年,回去后会不会己经长大到了二十三岁。
他曾不止一次的担心自己真身穿越,母亲十年见不到自己,只怕要伤心坏了,可是一身病根除完,父亲和母亲都会高兴的吧!
……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胸口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嘤嘤’哭泣的声音不正是他十年来朝思暮想的娘亲吗?
“娘,你哭什么?”
一个声音惊的三人差点跳起来,费青莲恍若做梦,哭声顿熄,挣起来想看儿子,洛志元游离的目光一定,以为自己出了幻听,脸色开始悲伤。
神智清醒的费青山是真的跳起来转身,一步窜到床边,挑起帘子想越过妹妹的背景来看。
“娘,怎么了?”
一支小手摸上了费青莲的脸庞,轻轻的擦拭母亲的水渍,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就像决堤的大江,怎么拦都挡不住。
“哇,儿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费青莲一把将儿子捞进怀里,又似想起什么,两手捧着儿子脸庞,摸着儿子脑袋,肩膀,好像洛平安出了远门归家,想看看他有没有少什么零件一样。
哥哥费青山看到外甥一脸疑惑,悬着的心却落回肚子里,洛志元反应慢了几拍,鬼影一样凑到床头,把大舅哥吓了一跳。
“啊!”
费青莲突然一身尖叫,猛地松开儿子,洛平安也吓了一跳,握拳抱胸。
只见他身上雪白的内衣丝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灰色道袍,正是他在神雕世界常穿的一身,紧接着,“咣铛”一声,一支黝黑的铁矛掉在床上,也是他托郭靖帮忙打造的随身武器。
三个吓到失声,母亲再次惊叫一声扑到儿子身上,摸脸掐肩,生怕儿子也跟衣物一样会消失,舅舅费青山也挤过来检察这古怪的变化。
洛志元神色一动,想到当世各门各宗秘法,惊天真气汹涌而出,刺骨刀剑锋锐气息风暴一样笼罩了整个临湖镇。
“何方高人,与我儿开这等玩笑?”
恍如雷霆发声,震荡方圆数十里,无论在屋中还是地下,所有被这气息笼罩的人,仿佛被千万把刀剑所指。
洛志雄再次失手打碎喝了一半的茶盏,三兄弟东倒西歪简直要吓死,镇中狗子夹着尾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肥猪鸡鸭全身贴在地里瑟瑟发抖,土里虫子不知道僵死了多少。
洛平安有些尴尬,这变化来的太快太诡异,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感受周身游走不定的刀剑寒气,知道是父亲放出了神识窥探变化的究尽。
……
气息大约盏茶之后消逝,眼前三人脸上都是惊疑,担心,恐惧,关切,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毫无掩饰的关怀。
这诡异的变化,发生在亲人眼前,如果不解释清楚,这些关心他的家人绝对无法安心,只怕要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了,洛平安微微沉吟,决定告诉他们一些秘密。
都是至亲家人,十三年来细心呵护,四处奔波,他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自幼时记事,时常咳血,到四五岁还整日被人抱在怀中,走两步都困难,放在寻常人家,十有八九就放弃了。
可是洛费三人,硬是用灵药,针炙,推拿,几乎用上世间所有手段,为他改天换命,虽然比同龄略显瘦弱,却给了他一个回复正常人的机会,不止有生育之恩,还有再造之德。
隐去了转世重生这一段,也装作激活前不知道铜镜的存在,神雕世界的故事自然也不知道,偶然间拜入了道门正宗之中,学习内外武功,去除药性,至于后面情节只字不提,免得他们担心不好解释。
可是,没想到他将始末说完,父母加舅舅不止没有释怀,脸上忧色更重,费青莲一把搂住儿子,身子颤抖不止的抽泣起来。
洛平安傻眼了,父亲脸色沉重,舅舅哀声叹气不停,于是问道:“爹娘,舅舅,我不是说了,没事了吗?你们还担心什么?”
洛志元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返身坐在圆櫈上,沉声说道:
“平安你可知道当世之中,武功中最高的境界是什么?”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我知道煅体,铸基,先天,通神,最高的境界据说是洞玄,己经几百年没有洞玄高手问世了,爹你问这个做什么?”
洛志元摇摇头,对费青山点点下巴,示意他来说,后者清咳一声,双手背腰,说道:
“此言大谬,洞玄加上破虚,人仙,真武,才是现如今完整的武道境界。”
听到通神之上还有许多层境界,洛平安惊讶之余,十分不解,难道这跟自己的铜镜有什么关系?眼巴巴的看着舅舅,好想扯他翘翘的胡子。
“百年以来,通神境以上的高手几乎绝迹,不为世人所知,只在高门大阀,宗派世家中才有记载,至于为何出现这种情况,就要说到武道划分的另一种说法。”
洛平安气息顿促,感觉好像要听到惊天的秘密,足以颠覆他对武功一道的认识。
“那时候,煅体铸基被看作基础,入门都算不上,正确的区分是: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
“洞玄加上破虚,对应的是练神还虚,至于为什么这么叫?我不到这种境界,无法解释,至于人仙和真武,对应着练虚合道的境界,被称之为大能。”
“费家立族虽然不过百年,远比不上那个千年世家,万年宗族,却世代行医,从地方小族到如今盘踞一州之地,接触的病患数计不清,听到过数不清的隐秘,才能留书记载。”
费青山目光落在外甥身上,似哭又像笑,十分古怪。
“许多年前,当世大能矛盾冲突,大打出手,是时天崩地裂,海陆沉沦,天河倒灌,洪涝火山遍地,差点颠覆整个世间。”
“天殇伐世,人间生灵涂炭,百姓十去七八,凡人共举神皇,建立皇庭,拱卫伐天,血雨三年不止,从此大能避世,以天下为棋,化解其中矛盾。”
洛平安心神震动,人力竟然有毁天灭地之能,怕是只有核爆发才能比拟,简直无法想象所谓‘大能’的威势。
隐隐有些明白舅舅的意思,心中却不太相信,就算那些大能有通天彻地的伟力,也不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转生。
费青莲哭到没有泪水,抹了一把眼睛,脸上乌黑一片,也不在意,狠狠的说道:“该死的混蛋,敢拿我儿做棋子,我……”
洛志元拦住了她的话头,谁知道是不是有大能注目这里,不愿意妻子无意言语惹怒对方,心中转念,眼中锋芒如剑似刀,口中却柔声劝解道:
“青莲不可妄语,若真有前辈大能看中,是平安的福气,大道争锋,砥砺前行,凡事如剑,必有二面,受其驱使,则必得其利,若是我儿能登高望远,未尝没有跳出棋盘的一天。”
说里说外,三个人想到一处,论到现世的见识,洛平安拍马也比不上父母舅舅,原本笃定的心意就有些动摇。
转世之迷,实在难以解释,铜境来历更是神秘,再想到神雕世界与前世的关联,不由头脑发胀,心中生了一个念头,落进心里疯一样的长大。
“难道我真是某位大能手中的‘棋子’”
夫妻边心,费青莲能理会丈夫苦心,默默点头,神情哀伤。
……
费青山再三察看外甥,确定药性全无,身强体壮无误,才回到客房,打算再住一段时间,确认完全康复,才能放心离开。
除了母亲回房中收拾脸上的狼狈外,二人几乎寸步不离,全程陪同儿子。
头脑像是浆糊一样洛平安,被肚子的‘咕噜’声叫醒,就着小菜清粥连喝两大碗,直到被母亲制止。
经这一岔,充满无力感的洛平安神思逐渐清明,首先,事关二个世界,说不定只是意外巧合,所有想法只是虚惊一场。
其次,不管事实如何,现在他们都没有破局的能力,唯有登临武道高峰,伟力加身,自然能应付绝大多数变故,否则,考虑再多不过是庸人自扰。
早在神雕世界中就隐隐有过考虑,却不愿意也害怕去深想,到这个时候,由不得不提前思考一番。
“抓住眼前,脚踏实地得到好处才最重要。”
外力不可抗拒,何必徒费心思,想到这里,念头通达几分,心中阴霾顿时消散大半。
本来以为通神境便是武道高峰,洞就是终点,舅舅一番话,却让他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一时间被信息冲击,心神自乱而己。
再次反省自身,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无非二种。
一是,眼界太小,自以为穿越者有种淡淡的优越感,即使身体孱弱,大多数人也没放心上,却忘记了,无论前生现世,芸芸众生,从来都只顺着一小撮人的想法转动。
二来,动力不足,神雕世界中,心态悠闲,大多数时候想着维护剧情,虽然心慕武道,却没有勇猛精进的决心,只当是圆了前世武侠梦,却忘记了,现世中,他的悠闲生活全来自己于父亲一身神通。
脑中思考,听着母亲念念叨叨十来天的锁事心路,才得知十天来,自己昏睡不醒,只靠清水汤汁稀粥为生。
感受着费青莲无处不在的温情关怀,看着她红肿的眼眶,憔悴的脸庞,心中满是愧疚,才醒悟到,他在神雕中自视为过客,在这现世里又何尝不是。
取来纸笔,不顾母亲的劝阻,写下一行行整齐的小字,画出一个个逼真的小人。
什么穿越者的优越感?什么超然物外?感恩父母的关怀,做个乖巧的孩子只是本份,算什么报答?就像高人一等的施舍,对的起他们十几年来殷切关心?
为人子者,前十几年父母为你遮风挡雨,往后一辈子就应该你来为他们挡风遮阳,让所有人在他们面前对你竖起拇指,让他们开怀大笑,止不住嘴。
《九阳神功》《九阴真经》《先天功》《降龙十八掌》《龙象般若功》《释迦掷象功》还有《全真内功》《全真剑法》以及少林寺诸多神功绝技。
高门世家拦路算的了什么?大能以天下为棋又如何?
有铜镜傍身,集各大世界之力,二代三人同心,何愁登不上高峰?破不了世间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