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三）又添新仇

我被八个莽汉关在屋子里死死盯着，就算萍姨来送饭都不能见我。尽管被当成重刑犯一样看管，但我的心却丝毫不在我身上，一遍遍推演着我娘进县衙后的种种可能。以我娘刚烈的性子，有可能为保清白，自毁容貌，那狗官一怒之下把她杀了……也有可能自寻短见，或上吊、或撞墙……更有可能为保我性命，真被那狗官玷污了……思来想去，心如刀绞般疼痛，我宁愿她被那狗官玷污，只要她还活着……这么担惊受怕的过了半个月，看守的八莽汉越来越懈怠，整日除了酒肉就是赌博，再无事可做。一日，其中一名莽汉问带队的，“头儿，咱们几时能撤？”带队的说，“快了，听说县老爷已经把美事办了，欢喜的不得了，称七夫人为菊花夫人，黄秀才把赏金都领了，咱们只等他传个信儿，就能回去领赏金了。”一听这话，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竟喷出一口血来……果然，没多久便飞来一只信鸽，八莽汉纷纷高兴的说，“撤！回去领赏钱！”眼见他们走了，萍姨这才赶过来，与我抱头痛哭。我边哭边暗下决心，定要去县衙将我娘救出来，然后再也不痴心妄想高官厚禄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守在一起！我把萍姨留在老宅，自己换上夜行衣，带上刀剑等武器出发了。到县衙刚好半夜，趁着天黑，我趴在院墙上观察整个院子，院落分前后两部分，前庭处理政务，后庭是生活区，妻妾们都住在后庭，据说狗官已有一个正妻和六个妾室，我娘是七夫人，应该住在西边的最后一间房……正这么想着，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啊！快来人啊，菊花夫人上吊了！”我惊诧的差点从墙上掉下去，牙齿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屏住呼吸，静静的等着，希望刚才那个尖叫的仕女看错了，根本没人上吊，或是上吊的人不是菊花夫人……揪着一颗心，看整个院子沸腾了，然后从右手最后一间房里抬出一个人，那人，真的是我娘……我的整个世界崩溃了，瓦解了。我憋着声音往山里跑，使劲跑，好像跑步能发泄心中的怨恨、愁苦、悲凉……不知跑了多久，天已大亮，四周只剩空寂的大山，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哭起来。我恨啊，旧仇未报，又添新仇，父仇未报、又添母仇。我恨黄文举，恨王安勇，恨这一个个不干人事的狗官忝居高位，更恨这个人心沦丧的乱世。我一拳一拳打着树，活的这么窝囊，真恨不得一刀解决了自己。但我不能死，凭我娘对我的了解，我的每一步动作，她都能算到，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死，她完全是为了救我：她先从了王安勇，把我从禁锢中解救出来，而我一旦获得自由，定会贸然去救她，这无疑又是白白送死，所以她赶在我进府之前自杀，就是要彻底断了我去救她的念头……其实这一步步，她早就计划好了，打从答应黄文举进府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我这条命是我娘精心设计、舍弃自己才救下的，我不能死，娘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得好好活着，给他们报仇。我娘死了，以他们的狠辣作风，定会杀我灭口，我虽跑出来了，可萍姨还在家，我得回去救她。我快马加鞭的赶回家，门口平静如常。若是以前，我肯定先冲进去救人，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学聪明了，这种时候越平静就越反常，我没有冒失进院子，而是躲起来悄悄观察。果然，还是那八个莽汉，把萍姨捆在厅堂，已经打的没了人形，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眼看已没了生气。“张天意那小子不会不回来吧？““放心，只要这老婆子在咱们手上，他肯定回来。”我确实心疼萍姨，确实想跟他们拼了，但硬是咬牙忍住。牙齿都快咬碎了，将两行泪憋回去。终于熬到天黑，熬到那八个莽汉连连打盹的时候，我悄悄走到屋子跟前，一把火点燃了围着我家屋子的干柴，然后匆匆离去。在远处的高山上，看着我家化为火海。这个我童年成长的老宅，这个我们一家人快乐相守的老宅，在火海中慢慢垮塌……有三个身上着了火的人冲出来，连喊带叫在地上打滚，没滚两下就不动了，其余的六个人，包括萍姨在内，都没有出来。我对着火海说，“萍姨，原谅我没有进去救您，原谅我点了这把火，亲自送您上路，但您没有白死，我让这八个畜牲给您陪葬了！”说完，我对着火海猛磕了三个头。父母给我取名张天意，何为天意？难道就是家破人亡？去他的天意难违、顺其自然。老天给我画画的天赋，既然一无所有因为画，也会应有尽有因为画。命运由我不由天，张天意已随着这老宅一同烧死……从此，我叫张天画。我要去那人山的最高峰，去那权力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