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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奈 何

我的灵魂离开身体有一段时间了,压抑的心情让我倍感沮丧,现在的我充其量是个游离于三界之中的幽灵。幽灵能做什么,没人注意、没人祭奠……明明怨气难消,可偏偏无处申辩。

可是就算要碎尸万段,我也要奋力一搏。我试着伸手去感受周边的事物,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上原本破旧不堪的粗麻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月白色描金长衫,还隐隐地有光闪烁。我眼看着前面的奈何桥,云山雾罩里看不出任何支撑桥身的锁链或桥墩,整座桥就像幽冥一样浮在半空中,四周光线幽暗,只有漫天的红色冥火在幽幽叹息。呜咽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心下一紧,看来我也要成为这些孤魂野鬼中的一员了。“真没想到,我堂堂天神竟落得个这么个下场。好歹我也是潇湘蝶宇的主人……”潇湘蝶宇是我为我的居住地特意取的名字,因为山坳里满是鲜花,蝴蝶也格外多,那这是不可多得的仙境。虽说我必须要适应新身份,但还是心里没底,我可没有轮回的经验,这一次可是一点后路都没留。我不想走奈何桥,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记这一世的种种,可是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资本谈条件。

我在犹豫,只要走上这桥我就真的没退路了,一想到我身上的奇冤恨不得在自己的大腿上多扎几刀,转念一想,是谁想要我的命,我这几万年来也算兢兢业业,面对艰险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如履薄冰,我要的是天脉稳固四海平和。如今这样的烂账摊在我头上当真可气、可叹。多思无益,回头就向相反的方向走,前方没有路,只有无尽的黑暗。我歪歪拧拧漂浮向前,实实在在地感知到,自己烟雾似的身体让我的视线急剧下降,单这一项我就不可能安稳地转世,空气一样四处飘着。冷气袭人的前路,愈加清晰的沟壑山路,时刻提醒我会有什么怪物出现,我努力檫亮眼睛随时准备战斗。

我看见了,紫红色的一片模糊的剪影,听听吧,那是一场来自地狱的交响乐,哭嚎的、祈求的、求助的声音灌满我的耳朵。我向前匍匐着,心像长了草在荒野上无助地奔跑,我无法呼吸了,眼看着紫红色的怪石快速逼近,刺眼的闪光掠过,一处伤痕累累的巨大溶洞撞进眼来。死去吧!放下一切喜怒哀乐,安心的去吧!你的灵魂早就被人遗忘,你看看这地方,黑暗、寂寥、臭气熏天……我浑身颤抖着,扶着溶洞的墙壁,就这样踉跄前行。那是河流吗,会通往何方?我抱着侥幸的态度顺着流动的方向漂浮,试图找到出口,我拖着一双灌了铅一样的腿向前。很不幸,我没找到出口,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我面前有三个高大的洞口,每个洞口都有两尊修罗神像守着,每个石像都是仗八尺高、怒目圆睁,虽是雕像但脸上与手上的纹路却依稀可见,紧紧握住武器的手更是青筋暴起,一副活脱脱活人的模样,若想再往前走怕是不易啊。

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蛰伏下来,那些石像似乎只要不去碰就不会有事,这些洞口也没什么特别,为什么要用这么瘆人的排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魑魅魍魉之所在。直觉告诉我,三个洞口都不一定能找到出口,谨慎起见我要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往哪里走。我现在没有仙力,没有生气,手里更没有任何筹码。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在我右手方不远处地面开始活动,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地狱的生灵是丑陋的,它们吞噬灵魂,凶残、暴虐……想想吧,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人们劳作了一整天,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鬼差们这就潜进来无声无息地带走你的魂,作为人,你就已经死了,是否还会轮回完全由不得你做主。是的,你没命了!就在一瞬间。想想吧,这太可怕了。不过我已经是鬼魂了还会再坏到哪去,看吧,我还真会安慰自己。那些逐渐露出头来的丑八怪身上长满石块,颜色和纹理都非常完美地贴合周边的环境,如不是那双黄的有闪光的眼睛,还真是看不出是什么。

这些石怪成群结队地在冒着瘴气的水里上下浮动,缓慢前行,我要再往前探探身,我什么都看不清。我弯下腰,两手紧贴着地面,半弓着身,像个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一步一步挪到藏身地之外,我还想再靠近些,可这时,岩壁上的藤蔓猛然活跃起来,疯狂地甩开它们长满尖刺的茎,抽打我的背,我的胳膊,缠住我的脚。很显然,我不会感到疼痛,因为我是幽灵,这也算是一点好处吧,但是亲眼看着自己被打得散了雾似的,还是有些惊愕,我加紧步伐离开那。你能想象到处都是自己是什么感觉么,我敢打赌,当你能同时看见很多角度的事物时,一定会发疯的,没错!我已经疯了,我要结束这一切!快啊,合拢,这该死的雾似的身体!忍受过精神分裂的痛苦之后终于逃离危机身体也合拢了,现在觉得只是眼神不好当真是太幸福了。我抱着莫大的庆幸感不断寻找新的出路,一处暗淡的光亮,几层崎岖的鬼域山路或是可能被封闭了许久的石门都会成为我继续前行的理由。我看见了,不远处的廊桥,谁说地狱只有一座奈何桥,也许在这座桥的尽头也有一位孟婆似的人物,手里端着来历不明的什么东西等着你,等着浑浑噩噩的人们忘记前一世的忧虑、烦躁、情绪甚至罪恶……我撑着无力的身体深吸一口气,放眼望去:这桥真长啊!长得好像人们要在这桥上能度过整整一生,我眼含着泪水,与桥上的幽灵惺惺相惜,原来含恨转世,并不是非要撕心裂肺。我哼着一首歌,我心下怅然,但我又那样渴望未来,我相信在桥上我会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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