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上课，休息了半个月的利佟没调整过来，要不是高鹤吃完早点回寝室拿忘了的东西，偶然发现这个小子还在床上，可能利佟就要直接宣布退出学习了。
教授他们课程的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中年男子，姓王叫王志衷，估摸着有一米八五很消瘦。他将负责让他们七个人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追上其余的学生，然后顺利合班再考试。
敲门的声音响起，王志衷看了看手表，还没有到上课时间。
“进。”正是从寝室一路狂奔的高鹤和利佟。
没想到自己喊醒他之后，他又睡着了，还真是没变，段弈看着满头大汗的利佟心里也只能无力吐槽。
“长官，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二人一起鞠躬道歉。
“不算晚，还有半分钟，坐吧。”王志衷将表露了出来给还在门口的二人示意了一下，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没错。
“对了，大家不用叫我长官，你们现在没有军衔，也不是我的兵。叫我老师就行。”
“是。”
得了便宜的二人赶紧走到座位上，将书放在桌子上，端坐等着讲课。
王志衷用手正面举起书给他们看了一下使用的课本，没有翻开只是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七个人。
“这本书的内容你们应该大体都学过了，我也不想深入。”王志衷将写有军事战术四个字的书放在桌上，拿起粉笔不说话而是开始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问字。。
内容有些长，王志衷笔力苍劲有力，写完转过身说道，“这样吧，先提一个问题，看看大家是怎样看待指挥官这个角色的。不要说你以后不会做指挥官，即使是三人的小队也有核心指挥。”
段弈看着黑板上的几行字，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说是一个小故事。
问题写得大概是有一个十人组成护送情报的小队在途中遇见了伏击，被困于山里。一名队员为了保护队长不幸受伤。而此时队长发现了敌军的包围圈的一个漏洞，想要借机带队突袭，将前线重要的情报传送出去。但需要抛下那个受了重伤的队友，问如果他们如果是这个小队的指挥官会怎样抉择。
这个例子并不稀奇，甚至有些老套是书上原原本本的题，如果他没有记错，答案的最后是队长选择了带队突袭，当然最后那个被抛弃的士兵为国捐了躯。
段祈虽然没有去过学校，不过，功课一点没拉下，甚至因为只能待在家里看书的缘故比段弈还要好上一些，对这个问题心中也是有数。不过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阅读时间如曦和驭日，回答问题的时间到了，却没有一个人举手，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王志衷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淡淡的开口问道，“怎么。我如果记得不错，这应该只是一个课后题。你们就没有一点想法？那这样，换一个问题，如果你是那个受伤的士兵，你会怎么做。”
柏妄言听着王志衷的话，思考再三犹犹豫豫地举手尝试的说道，“老师，我想我会自尽，这样队长就不会再陷入两难。”
“好，算一种答案。那边那个同学，你呢。”
被点名的利佟噌的一下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胆怯的说，“我……我想活下去。”
王忠衷听见这个看似不像话的回答，没有赞同，没有批评，只是让利佟坐下，接着挨着一个一个点名问了所有人一遍。
最后得到的答案有三种，一是牺牲自己成全其他人，二是希望队友不要抛下自己，三是无论队长做出怎样的决定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段弈和骆汐一样持选第三种的态度，除了利佟和他们其余的人都选择了第一种。
所有人做出决定之后，王志衷心里微微有些波澜，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第二、第三种的回答，在此之前的所有人回答他的都是舍身取义。
“你们想知道我的回答吗。”王志衷没有点评他们而是继续抛出了问题。
“不过我想回答的是第一次提出的问题，如果我是那个被救的队长，那个指挥官。”
指挥官？段弈有些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志衷，如若真的需要回答第一个问题，或许他会选择抛下队友，因为前线的情报和其他人的生命都更重要。
“我……和答案一样，会选择抛弃下那个队友。”
大家内心有些说不上的失望，因为这个答案说了等于白说，书本后面参考答案的写得是清清楚楚。
王志衷将所人脸上微微变化的神情尽收眼底，继续说道，“到不如说，那个课后题的主角就是我，我就是那个被救了的指挥官。”
老师是故事的原型？段弈调整了一下坐姿，背微微更挺了一些。
“现实中前面的部分和书本中别无二致，但那个队友的结局和书中最后成为了烈士英雄的故事结局有些不一样。最后那个士兵还没来得及自杀就被抓住了，再后来不堪忍受酷刑的他成为叛军，与小队的指挥官战场相见已是死敌，死在了指挥官的枪下，众叛亲离。”
“老师，那是不是说，如果被抛下的人不愿意杀身成仁……就必须有人亲手打死他避免其被捕获，从而杜绝后患。”
李易听完这个问题感觉手有些抖，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太残忍了些，亲手打死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打死前一秒才救下自己的战友。
“是。”王志衷的语调沉重且坚定，“这就是战场。对了，你想知道最后那个士兵家人的命运吗。”
“想。”李易知道等待他的一定是更加血淋淋的现实，但是他依然想要知道，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他的老师为什么能够如此直接简短的回复他。
“飞地你们知道是吗。”
所有人点了点头，飞地是已经发现但是还没有完全开发的荒地星球，有犯罪记录的人会发配到那里做工。
见所有人都清楚，王志衷没有再解释定义而是继续道，“他出生在上等星，所以家人受到了他叛变的连带，被打上了叛徒烙印，直系全数由联安部发配到了一个飞地。”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段弈注意到王志衷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死寂的灰。是极度的后悔，和对自己的失望。
看得出眼前这个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结果自己的规矩不仅害死了自己的队友，还害了队友的亲人。
用粉笔敲了敲黑板，王志衷说道，“故事很短，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体会。按照你们所填的册子，你们选择的是军事学院，将来是一定会去战场的，而且还有很大可能会做统领多人的指挥官，即使你不是指挥系。”
“刚刚第二个问题，你们的回答，其实反应了一个问题。”王志衷停顿了一下，看着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才接着说道，“人的行为和心理都是不一样的，这原本很正常，但在战场上，会成为干扰。”
我希望你们记住，即使你是一名指挥官你也不可能永远都能左右队员自身的行为，因此你要杜绝最坏的情况。有时或许需要残忍，但是很正常，因为战场不需要仁慈，你的仁慈只会换来更多的牺牲。”
我的那个队友，死的时候问我，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当时就面对面看着却根本无力回答。即使我可能说出一千个因为所以。”
人天生就是害怕死亡的，即使我们不乏舍身取义的人……”
所有人的心都觉得闷的慌……想要打破这种压抑感，却只觉得更加的压抑。
柏妄言听到舍身取义，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李文东的背影，她默默问自己，如果换作是她，她会那样去做吗……她刚刚回答的很犹豫但还是选择了牺牲个人，可现在她却不敢确定刚刚说出的是到底是自己的本心还是长期习惯后的冠冕堂皇。
“老师，你害怕死亡吗……”骆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于是举手打破了课堂的压抑。
“害怕……也不害怕。”王志衷将粉笔重新插会盒子里。
骆汐看着他继续问道，“为什么？”
“这样说吧，我曾经以为人害怕死亡是因为死亡未知，毕竟生已经在旧时代就研究很清楚了，但死的问题即使在科技已经发达到这个地步却依旧没有人能解释清楚。我思考了很久渐渐发现，人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的衍生物。”
“死亡的衍生物？”段祈心里小声的嘀咕思考着。
“在我看来，如果一个有幸福家庭的人，害怕因为死亡失去亲人，这时亲人就成了死亡本身地附加品。”
“老师，这样说来是不是所有人的死亡有附加品？”高鹤举手问道。
“是，不过着并不是坏事。这说明我们有情感有留恋，对于大多数的我们而言正是这种留恋羁绊一样的东西，才使得我们更加努力的活着。而也正是这些附加品才会使得有人愿意杀身成仁。”
所以我害怕……也不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