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一松,赵氏就有些站不住。苏氏和两个丫头勉力撑着,才没让她倒下去。也不知是谁,给送了把椅子过来,都没来得及给人道谢。赵氏在椅子上坐下,缓了一会儿,才道,“大嫂,我没事儿!”苏氏看外面情况好了很多,周边一些官宦人家的下人们也都在帮着救人,便道,“要不咱们回去吧!”赵氏看了看,点头答应。刚开始的慌乱已过,她们确实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
刚要起身,也不知从哪家窜出来的婆子,跑到平安跟前,求着去救治她家夫人。平安正在给人正骨,也没空搭理她,那人竟是不依不饶,抓着平安的胳膊不让她动。赵氏急了,起身要去帮忙。苏氏却是两步走到那婆子跟前,对着她的老脸,啪啪就是两巴掌,骂道,“谁家的奴才,也敢动我们家的小姐!”那婆子被打得发懵,还要咿咿呀呀分辩,有顾家的下人过来,两下便将她扔在了人群外边。苏氏见周围人都看着,又高声道,“你们也看见了,若是想救人,就送到这儿来!想让我们上门去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说完,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平安道,“你忙你的!”又指着几个下人,“你们几个别的都不用管,守好小姐。这种事还要我来动手,顾家养你们什么用?”骂完了,这才对着傻愣愣的赵氏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回家!”赵氏这才回过神来,由丫头搀着,跟在苏氏身后,回了家。
杨昭和顾衡带人赶过来时,平安三人淹没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人。好在刘元救人回来,见到顾衡,连忙跑过来行礼。刘元满头满脸的灰,跟汗水一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要不是他开口说话,顾衡根本就认不出来。刘元又给杨昭见了礼,顾衡才问,“都谁在这里?家里怎么样?”刘元忙道,“姑姑带着春桃姑姑和虎头姑姑在里面救人……”不待刘元说完,杨昭已经越过刘元往人群里去了。刘元看他一眼,接着道,“家里都没事儿,阿左和阿右在门口守着呢!”顾衡又问,“可有别家的消息?”刘元回道,“婶娘派我去苏家、长公主府和我外祖家看过了,都无大碍。”指着远处的一队人道,“那是从长公主府借来的家丁,帮着救人呢!”顾衡点了点头,道,“行了,去忙你的吧,这边交给我了!”刘元应是,转身要走,顾衡又嘱咐一句,“小心一些!”刘元答应,带着人走了。
杨昭挤进人群,才发现,围在周边的大多是老弱妇孺,有那上了年纪的,胆子大的,也在帮着照看处理后的病人。平安给人包扎完,一抬头见杨昭正看着她,赶紧起身,擦了把脸上的汗,问,“殿下可带大夫来了?”杨昭被她问得一愣,摇了摇头。平安有些急,道,“这边受伤的有些多,我这里人手和药材都不够!”顾衡已经挤进来了,忙接道,“丫头,别急,我让人去准备!”平安一见顾衡,丢下杨昭,跑到顾衡跟前,道,“爹!多找些人来帮忙,还有药、绷带、夹板,反正能用的都多多找来!也不知怎么这边伤的特别多!”顾衡心道,能不多吗?衙门救援的人刚出动,太医们更是还在准备,怕是半个城的伤员都在往这里送!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出去找人准备。
杨昭见平安又要去忙,忙拉住她,见平安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张了张嘴,道,“小心些!”平安看着他,也道,“殿下也小心些!”突然想起一事,又道,“殿下,能否派人将这些人安顿一下,都聚在这里,太吵了!”杨昭点头,又问,“还要我做什么?”平安摇摇头,道,“我现在也想不出该做什么,不过殿下可以去问问我两个嫂子,她们应该比我想得周全些!”杨昭点头答应,带着人走了。
天黑的时候,城里稳定下来了。只是怕还有余震,众人也不敢回家,都在街上聚着。杨昭派人去城外大营借了几百人和几十顶帐篷,先将街上的人群都安置了。又在各个街口搭了粥篷,一些官宦人家也送了些粮食和吃食出来,这一晚吃住也就将就能解决了。
平安见太医已到,应该也用不着她们了,又让刘元将家里人和借来的人都撤回来,便带着众人回了府。她们忙了一天,水米未进,再不回去怕是也撑不下去了。
陈氏众人就在院子里搭了简易的帐篷,边上搭了几个灶台,熬了几锅粥。见平安带人回来,忙让江嬷嬷和秋桔带着几个丫头,帮着她们洗漱、更衣。朱氏看着刘元心疼得直掉眼泪,刘元嘿嘿笑着安慰两句,这才好了。平安见家人都在,也就放了心,端起晾好的粥,三两口喝了,便进了帐篷,倒头就睡。
平安是被阳光晃醒的,醒来才想起自己是睡在帐篷里。赵氏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苏氏进来,见这俩人笑得开心,道,“笑什么呢?快点起来!”赵氏嘿嘿笑道,“你快起来吧,小心大嫂揍你!”苏氏瞪她一眼,对着平安道,“起来吧,先吃点东西!”平安又伸了个懒腰,这才起身,想起了昨日之事,问苏氏,“外面怎么样了?”苏氏道,“还算安稳,朝廷救灾的东西发下来了,又有衙役和兵丁维持秩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听说城外的振动要大些,陛下已经派人去了!”平安听了,看看赵氏,看着看着又笑开了。两人劫后余生的次数多了,竟没有半点后怕。平安指着赵氏,问苏氏,“大嫂,你说二嫂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会不会也是个泼妇?”苏氏拍下她的手,道,“你还说她?你比她好哪里了?”平安被苏氏一敲打,老实了,小声道,“我不会骂人!”赵氏笑得更欢了,只是她昨日有些动了胎气,一笑就觉得肚子疼,捂着肚子道,“我哪里骂人了?要说起来还是大嫂厉害,啪啪两巴掌下去,直接把人打傻了!”苏氏给她一巴掌,“你给我好好待着,等一会儿该吃药了!”赵氏往里缩了缩,道,“大嫂,手下留情!”春桃和江嬷嬷进来,一个端了粥,一个端了药。平安接了粥,赵氏却不肯接药,连着道,“我这已经好了,不用再喝了!不用再喝了!”苏氏看着她道,“你知道这时候能给你整碗安胎药有多难不?赶紧喝了,我们好去忙我们的了!”赵氏撇撇嘴,道,“大嫂,我刚见你的时候,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貌美又温柔女子,莫不是仙女下凡吧!可是现在看来,你哪儿是仙女?你分明就是话本里那些妖魔鬼怪!”苏氏也不生气,道,“仙女也好,妖魔鬼怪也罢,反正这碗药你得喝了,我倒是不介意我们几个给你灌下去!”说着就要动手。赵氏往后缩了缩,道,“好了好了,我喝就是!”接过药,也一口喝了。平安在边上笑得止不住,赵氏又给了她个白眼。
正闹着,朱氏扶着陈氏进来了。她们两个起得早,怕吵了别人,先去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回来。赵氏赶紧规规矩矩坐好,惹得平安又是一阵偷笑。陈氏坐在平安床上,道,“你们三个,谁也不用说谁,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三人都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听陈氏说教。陈氏叹了口气,道,“我也懒得说你们了,以后都小心些就是了!”三人没想到就这么过关了,都有些窃喜,赵氏脸上的笑最是明显。
陈氏闭了下眼睛,转头去看平安,“昨日福王殿下来过!”平安点头,道,“我让他来找两位嫂嫂的!”苏氏道,“娘说的不是那次,天黑后,殿下又来过!想来是看你的,偏你已经睡了!”平安“哦”了一声。陈氏摇了摇头,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平安一愣,不知陈氏这话从何说起,婚期都到了,还说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陈氏看她一脸懵懂,叹了口气,道,“你父亲说,昨日四殿下和六殿下都在宫里护卫着,偏福王殿下坚持跟你父亲出宫。见了你,又被你三两句打发走了!”平安辩解,“我那时候在忙着啊!”苏氏也无语了,道,“娘不是要说你什么,娘的意思是说,昨日那么大的事,你可曾有想过殿下的安危?”平安低头,她还真没想过,昨日那样忙乱,她哪儿有空想别的?
陈氏看她的样子,又叹了口气,道,“平安,你们就要成亲了,若不出意外,是要相携一辈子的!从私心上说,他对你有心,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可是若你对他无意,怕只怕,他的有心终有一天会消磨殆尽!”平安低头不语。陈氏见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对着众人道,“好了,今天你们几个,就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平安老实答应。赵氏往前挪了挪,刚要说话,陈氏对着她道,“尤其是你,若是敢出了这帐篷,那就让你我治得了治不了你!”吓得赵氏又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