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七,一大早,梁沅嘉就派人来请平安。平安不太想去,早就说好了她晚上要去长公主府住的,何苦这么早就去?陈氏倒是理解梁沅嘉的心情,好说歹说才把平安送出了门。
梁沅嘉早就等着了,家里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就她一点事情都没有,无聊得很,见平安来了,还高兴些。平安可没那么好的精神,一进屋就有些想睡觉。春桃笑着将备好的添妆礼,递给梁沅嘉的婆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跟着丫头去外间吃茶。平安看着无所事事的梁沅嘉,道,“又没什么事,何苦让我这么早过来?”梁沅嘉撒娇道,“好姐姐,我这都要走了,你就好好陪陪我吧。这人来人往的,我看着心慌,你在我边上,我还安心些!”平安反问,“你也会心慌?”梁沅嘉用肩膀顶了她一下,道,“我怎么不心慌?我这是嫁人啊!万一一个不好,我被他和他家里人欺负了怎么办?”平安笑了一下,道,“你不欺负他就是不错了!”梁沅嘉不满,“姐姐,你这样说,我很伤心!我嫁了那么远,你都不安慰安慰我!”平安知道她的话半真半假,难受是真,害怕,那还真没有,也懒得跟她贫嘴了,转头去找吃的,这两天她胃口恢复了,一直想吃东西。梁沅嘉忙把给她准备的水果、点心和小食都端出来,两人一边吃一边说些玩笑。
正闹着,有婆子过来请梁沅嘉和平安去前院看嫁妆。梁沅嘉不满道,“都看了多少次了,还要去看?”婆子笑着说,“小姐去看看吧,大爷和大夫人将准备的嫁妆送过来了,小姐总要过下目。”梁沅嘉还要撇嘴,平安已经起身,道,“走吧!”梁沅嘉边走边嘟囔,“多几抬少几抬又有什么区别?何必非得撑这个面子!还非得让大哥和大嫂送来,大嫂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平安瞪她一眼,梁沅嘉不说了。
梁家大爷和大少奶奶已经在前厅等着了。见梁沅嘉来了,梁家大爷只叫了声妹妹,就再没别的话了。梁家大奶奶就不一样了,先是听说平安是顾家小姐,拉着平安的手,将平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见平安不搭话,又拉着梁沅嘉,将梁老爷和梁夫人怎么让她们准备嫁妆,他们怎么尽心,二房三房怎么不满,都说了个遍。梁沅嘉不痛快,只是一直被平安拉着,便也没发作。梁沅嘉将她们送来的十台嫁妆看了看,道了谢,留了他们吃饭,便借口有事要忙,带着平安回自己的院子了。自有婆子带着梁家大爷和大奶奶去休息,等人都走了,梁家大奶奶“呸”了一声,道,“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又指着梁家大爷,骂道,“你个窝囊废,来你自己家,还得让她留饭,你才是长子长孙,倒让个小贱人骑在头上,脸都让你丢尽了!”又骂梁沅嘉,“喂不熟的白眼狼,拿了我们这么多东西,一句谢谢就完了?亏她也说得出口!还有顾家那丫头,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得意什么?有她哭的时候!”梁家大爷也不说话,等她骂得差不多了,才端了茶给她,气得梁家大奶奶都想一把将茶摔了,到底没敢,万一让她赔,她还真赔不起。
梁沅嘉回房里生闷气,平安也不管她,兀自挑东西吃。梁沅嘉气消了,看平安吃得开心,又不满意了,将平安跟前的东西都收了,又让婆子都端走,才舒心了些。平安不满,道,“我又没惹你,你朝我撒气干嘛?”梁沅嘉道,“我是怕你吃太多了积食!等一会儿就该开饭了,我让厨房做了好吃的,你尝尝,绝对比这些好吃!”平安看着她,问,“不气了?”梁沅嘉道,“不气了,我明天就走了,何必跟他们生这闲气?况且若是没有我,这些东西确实是他们的,我占了他们便宜,还不让他们说两句酸话痛快痛快,就太不厚道了!”平安摇头,道,“说得像你很厚道似的!”梁沅嘉站在她跟前,道,“姐姐若是这样,我这里的好吃食就不给姐姐吃了哦!”平安不甘示弱,“不给就不给,我回家去,不陪你看戏了!”说着就要起身。梁沅嘉赶紧抱住她,“好姐姐,我错了,我再让厨房多做些,姐姐喜欢哪样,以后我就让厨房天天做了给姐姐送去!”平安嫌弃道,“我才不要,等到我家都冷了,不好吃了!”两个人笑笑闹闹,也就把梁沅嘉心里那点不痛快给闹没了。
中午饭两人也不去外面吃,只躲在梁沅嘉屋里,吃她小厨房单做出来的。长公主把人都安顿好,也过来跟她们凑热闹。祖孙三人,说说笑笑,倒也吃得痛快。梁沅嘉还有些伤感,长公主却是真的开心。不断给两人布菜,又让人倒了酒,三个人要喝两杯。梁沅嘉不让,长公主道,“今天你看着,可以拦着我,明天你走了,还拦得住我?况且今天高兴,何必扫了我的兴呢?“梁沅嘉还要再说,平安已经举起举杯,敬长公主。长公主高兴了,道,“沅嘉走了,你来给我当孙女吧,你比这丫头更懂我的心思!”平安笑笑,将酒一饮而尽,长公主也将酒喝了。梁沅嘉见劝不住两人,只好也陪着她们喝了。
下晌事情就有些多了。备酒席,摆嫁妆,迎宾客,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梁沅嘉和平安又被长公主拉到库房。她原来备的是四十八抬嫁妆,梁家大爷又送来十台,总不能抬五十八抬嫁妆吧,只好再理出六台,凑够六十四抬。梁沅嘉是万般不愿意,路途这么远,这六十四抬嫁妆让她怎么带?可她哪里拗得过长公主,只好陪着捡那好拿好放的又挑了些出来。长公主还不满意,但也没办法,道,“本来这都是给你准备的,谁想到你嫁这么远,好些东西带都没法带!”梁沅嘉见长公主有些伤感,忙凑趣道,“没事,等我在那边站稳脚跟,我派人回来搬!”长公主点着她的头,道,“你个贪心的丫头,这都走了,还惦记着我的东西!没你的了,以后这些就是我这新孙女的了!”平安也不说话,只听她们祖孙斗嘴。梁沅嘉忙叫道,“祖母这不是喜新厌旧嘛,这样可不好哦!”长公主敲她一下,道,“你个死丫头,敢消遣你祖母了!”梁沅嘉赶紧拉起平安,对着长公主道,“祖母慢慢忙,我们先回去了,等一会儿该有客人来了!”长公主装作又要打她的样子,道,“滚吧!”梁沅嘉笑嘻嘻地道,“辛苦祖母了,我们先滚了。”说完也不管长公主在后面骂什么,带着平安回房了。
梁沅嘉怕平安累着,让她先去睡一会儿,自己则跟着梁夫人去接待各家前来添妆的女眷。梁家虽然势微,长公主和梁老驸马的威名仍在,以至于平安醒了见到满院子的各家女眷时,倒吓了一跳。她最怕聒噪,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赵氏已经看见她了,三两步过来,问,“你哪里去了,我们来了好久了,都不见你人!”平安往后指了指,小声道,“我在那儿睡觉!”赵氏笑了,道,“就知道你又躲懒了。”又指了指那间屋子,“咱们去那儿吧,这里太吵了!”平安一听,正合心意,带着赵氏又回了之前休息的屋子。还没坐下,竟见苏氏和朱氏也偷偷跟了来。一进门,苏氏就骂道,“弟妹有些不厚道了,有好去处也不叫我们一声。”赵氏笑嘻嘻地赔罪。平安问,“娘呢?咱们都躲了,娘怎么办?”苏氏道,“娘让我们出来的。没必要都陪着那群人耗在那里,倒不如躲在你这儿自在一会儿!”赵氏抱怨道,“她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还得笑脸相迎,你们看看,我脸都笑僵了。”苏氏道,“我给你松松!”说罢拧了她的脸两下。赵氏跳着躲开,朱氏忙道,“二弟妹,别闹!”苏氏也道,“好了,好了,你快好生坐下!”平安有些奇怪,可一时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
没等太阳落山,就开席了。梁沅嘉派人来寻,平安只好去陪梁沅嘉。梁沅嘉换了身正式的衣服,倒把平安看得有些愣。梁沅嘉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问,“怎么,姐姐不认识我了?”平安摇摇头,道,“这么看着,梁大小姐真有几分王妃的气势!”梁沅嘉一本正经地道,“那顾小姐还不赶紧行礼?”平安被她都笑了,骂道,“去你的!”梁沅嘉嘻嘻笑着,过来挽着平安的胳膊,一起入席。
六十四抬嫁妆都已经整理好,就在院子里放着,配着四周的红绸,红灯笼,红喜字,红彤彤的一片。再加上这个赞一句,那个夸两句,好不热闹。好在梁沅嘉是新娘子,不用在院子里入席。一群未嫁的小姐,单单在屋里开了两席。原本这些小姐们三三两两扎着堆聊天,见梁沅嘉来了,全都过来行礼。梁沅嘉现在可是公主了,礼数自然不一样了。平安有些好笑,扶着梁沅嘉在椅子上坐好。梁沅嘉这才让众人起来,随便坐。
刚坐好,就开始上菜了。梁沅嘉客气两句,便让众人自便。趁着没人注意,梁沅嘉偷偷道,“姐姐你别说,这当公主的感觉真不错,看着她们眼气,我就开心!齐英姿没在,真是太可惜了!”平安用胳膊怼了她一下,这才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