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都饮了酒,刘成更是早就醉了,便各自回房休息,定好次日回营。顾逸和苏氏安顿好众人,便相偕回房,夫妻二人成亲虽已一年多,但聚少离多,真正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此时无人,自是免不了亲热一番。
等众人都醒了酒,已是掌灯时分,苏氏安排了些清淡的饮食,众人中午吃的多,又饮了酒,晚上胃口都不大,意思两口就放了筷子,也就平安又吃了一碗饭才放了筷子。刘成取笑她,“平安,你那小肚子真能装,也不怕撑爆了啊?”平安被他取笑惯了,也不说话,只专心吃她的。吃罢了饭,顾衡带廖知良和白春去书房说话,刘成出去溜达,就剩下顾逸夫妇和平安面面相觑。
平安知道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可他们不开口,平安也不知道该问什么。顾逸想开口,可苏氏不让他把平安父亲已经阵亡的消息告诉平安,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苏氏见顾逸迟迟不开口,只好开口道,“少将军已经查访到你父亲的下落了。”“真的?”平安一脸惊喜。顾逸也转头看着苏氏,苏氏接着道,“你父亲被将军派出去执行任务,任务还没完成,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苏氏话一出口,后面反倒顺畅了,顾逸也反应过来,跟着帮腔,“你父亲这任务极为秘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将军的意思是让你安心在府里住下,等你父亲回来,就能父子团聚了。”平安本已喜极,可得来的是这样的消息,不免有些失望。苏氏忙劝道,“你也别着急,既已有了下落,安心等着便是,总会有你父子相见的一天。”平安一想也是,既已有父亲的消息,安心等着便是。可留在将军府,平安是不愿意的,那如天上一般的生活,怎么是她能过的呢?苏氏看出平安的迟疑,问她,“可是府里的下人让你受委屈了?”“不是不是,姐姐们对我都是很好的。”平安急道,“只是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我想去军营里帮忙,我什么都能干的。”“这?”顾逸和苏氏对看一眼,道,“这我们做不了主,只能问过将军再做定夺。要是将军不答应,你能好好在府里住着吗?”平安低头不语。顾逸心里有数了,让她先回房休息,一切等明日再定。
送走了平安,顾逸又和苏氏说了一会儿话,才去书房找顾衡等人商议。顾衡正和廖知良商议上奏朝廷的奏章。北郡是边关重镇,这么多年战事就没断过,死伤的士兵更是不计其数,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要些抚恤,可这抚恤能不能到阵亡将士家人手中,就难说了。比如平安,他的父亲去年年初就阵亡了,可她家显然是没得到消息,抚恤就更不用说了。白春则在拟药材单子,最近这几场仗,药材消耗太大,需要尽快补过来。见顾逸进来,白春停下笔,问他,“跟那小子说好了?”顾逸摇摇头。顾衡和廖知良也看着他,“娘子不让我跟他说他父亲已经阵亡,我们就编了个他父亲在外执行任务的慌。”廖知良点点头,“侄媳妇儿这慌倒是编的好,总还给那孩子点希望。”“可是他不肯住在府里,想去营里。”顾逸接着道。顾衡沉下脸,“你答应他了?”“没有,我跟他说禀告父亲之后再做定夺。”顾逸看父亲脸色不好,忙道,“可是,强行留他在府里,我看他的意思也是会跑的。”“营里都是粗人,他那么丁点儿的孩子,谁照顾得了他?”顾衡说到。“将军,你还真别说,那孩子哪儿用照顾,我看他比刘成那小子还会照顾自己。”廖知良说完,白春笑了,“那孩子比你派给我那些手下有眼力多了。”见顾衡脸色好了些,白春接着说,“你们要是不介意,就让他跟着我打下手吧,以后他要是想学医,我还能教他一点。”顾衡见三人都没反对的意思,且白春不是军籍,带个小徒弟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点头答应了。
平安一夜没睡好,一直在想要是将军不让自己去军营怎么办,可平安也不害怕,大不了自己还去讨饭去。直到快天亮,平安才睡去。可也就睡了一会儿,平安就醒了,她心里有事,怎么可能睡的沉,院子里有一点动静,她就醒了。等她自己收拾好,春桃也进来了。“小公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天色还早呢。”平安羞涩地笑笑,也不说话,只紧着收拾自己。春桃无奈,帮她洗漱好,给她穿好棉衣棉靴,领着她到花厅等着大人们。刘成最先进来,看见平安,不禁啧啧,“你小子这么一穿,还真有点小少爷的样儿。”平安随他说笑,反正也被他取笑过很多次了,只端坐在凳子上安心等着,她穿了新衣服,不敢到处走动,怕把新衣服弄坏了。廖知良随刘成进来,见平安表现,暗暗点头。平安从凳子上下来,小心地给大人们行了礼,便站在一旁悄悄看大人们的脸色,只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吃饭的时候,更是小心,唯恐掉下饭食,把衣服弄脏了。苏氏看了有些心疼,这孩子比她弟弟还小个四五岁,怎么就这么懂事呢?
吃罢早饭,苏氏带平安回房,告诉她,“将军答应带你回北大营了。”平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因为惊喜,两只眼睛亮闪闪的。苏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样对这孩子好不好,可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接着说,“将军的意思,让是你跟着白叔打下手,对外就说是白叔新收的小徒弟,不算军籍。你要好好跟着白叔,千万不能给白叔惹麻烦。”平安严肃地点头答应。苏氏摇摇头,这孩子铁了心要走,留也留不住,却还是嘱咐她,“要是在大营里住不下去,就跟白叔说,让他送你回来。”平安不住地保证,“少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苏氏无法,让春桃和秋桔去给她收拾东西,别的不说,换洗的衣服总要带几件,又准备了几包点心让她做零嘴儿。苏氏见了不太满意,可一时也准备不出什么了,缺什么东西,过几天再让人送过去吧,便领着平安去见大人们。
刘成早等得不耐烦了,见苏氏领着平安进来,忍不住地嚷嚷,“走了走了,就等你了。”苏氏领着平安到白春跟前磕了头、敬了茶,白春随手摸了个香囊给她,这就算拜师了。一行人起身回营,带平安这活儿就又给刘成了,刘成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苏氏跟顾逸话完别,还想再嘱咐平安几句,刘成早已不耐烦,跑到前头去了。苏氏无奈,顾逸笑着安慰她,“放心,表兄有分寸的。那我们走了,你快点回去吧,外面冷。”当下打马追上众人,回营去了。
转眼间平安就十岁了,长高了不少,虽看着瘦弱,但也有了十岁孩子的样子。这两年多,平安闲时跟着白春认认药材,识识药性,也认了一些字,遇上战事就跟着救治伤病,两年下来,一些简单的外伤,平安自己也就能处理了。苏氏时不时地会派人送些衣服和吃食过来,平安长得快,正是费衣服的时候。遇上年节,平安就跟着白春回将军府过节,倒也真与将军府众人有了一些情分。刘成也时不时地来看她,他是顾逸的表兄,只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将军怕他惹祸,只让他给廖知良当个亲兵,他箭术很好,平安见他射过一次,眼睛差点掉下来,众人拿这事取笑她好久,连苏氏都忍不住笑了她两次。刘成见她喜欢,给她做了个小弓,偶尔也指点她两句,平安也勤奋,有空就练习,到现在虽然力气不够,但准头还是有的。
虽然忙碌,但平安过得也还舒心,只有一样,还是没有爹的消息,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平安偶尔有一种感觉,觉得她爹可能回不来了,可是这念头一上来,平安就把它压下去了,将军一家这么好,怎么会骗她呢?
入秋的时候,苏氏要回京城,平安便随着顾衡父子回了一趟将军府。京城里传来消息,苏氏的婆母将军夫人陈氏病了,还有些重,苏氏得回去侍疾。消息不是从顾府传来的,而是从苏府传来的。陈氏是个好强之人,自是不愿因自己生病让丈夫和长子担心,只是这病从春末起,过了个夏天也没见好,一直绵延到现在。苏氏的娘戚氏探过几次病,见陈氏病势不弱反强,这才给苏氏来了信。苏氏见信也不敢耽搁,派人给顾衡父子送了信,商量一番之后,便定下了苏氏回京侍疾。苏氏和顾逸自是不舍,两人成亲三年多,加起来相处的时间也没超过半年,这一回京,自是不好相见了。更何况两人苏氏一直都没怀上孩子,这一走,更不知道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