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守在屋里,见平安回来,接过平安手里的东西,又忙着给平安打水洗脸。平安也不用她帮忙,洗了脸换了衣服,便去午睡。
下晌没什么事,平安睡了半个时辰,便带着二丫去书房。平安是认得几个字的,都是白春空闲时候教的,病号营里的帮忙的人都认识几个字,要救人总得认识常用的药材是哪几个字吧,可让她写就有点困难了。平安看着字帖发愁,上面的字她不认识的有一大半,笔墨纸砚她只看过,可从来没用过,她写字都是在地上画的。捣鼓了半晌,平安也不折腾了,还是等二哥有空的时候,让他教教吧。想到这儿,便起身带着二丫回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顾逸过来了,平安一慌,脱口叫了声少将军,二丫更是吓得哆嗦。顾逸看她们的样子,心里不满意,脸上自然也就不好看,“怎么这么鬼鬼祟祟的?”平安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走了。顾逸进了书房,找个椅子坐下,“说过了这书房给你和阿宁用,怎么这么一副心虚的样子?”平安看着顾逸,小心翼翼地答,“禀少将军,那些东西我都不会用,那字帖上的字我也不认识几个。”平安在大营里这么回话惯了,被顾逸一吓,也没时间去想是该叫大哥还是叫少将军。顾逸脸色缓和了些,“这倒是我的疏忽了。”顾家的孩子都是五岁启蒙,不管以后学文学武,该读的书总是要读的。顾逸想着平安都十岁多了,又跟了白春两年多,读书写字应该是没问题的,还真没想到平安还没启蒙。可他这里还真没有启蒙的书,字帖倒是可以用,当下也不再多说,让平安把笔墨纸砚摆开,往砚台里倒了水,示范了一遍,便让平安自己领会,磨墨这活儿,也只能是熟能生巧了。又将字帖上的字教了一页,细细讲了每个字的意思,示范了一下拿笔的姿势,将笔润了,又写了两个字,之后就让她自己学着描红。平安接过,也不敢再说别的,学着顾逸的样子,慢慢描摹。顾逸看了下,拿笔倒没什么问题,下笔就惨不忍睹了。平安看着纸上的黑疙瘩,有些不安。顾逸叹了口气,“这是我们的疏忽,早几年就该教你的。但现在也不晚,阿宁早上练武,下午要读书一个时辰,以后让他先教你识字,再读书就是。写不好你也不用在意,你一个女孩子又不用考状元。但咱们家既有这条件,多读些书明些理也是好的。”平安点头应是。顾逸也不再多说,找了几本书,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平安慢慢地将那一页字描完,放下笔,看着写好的字,心想也许自己真不是读书这块料。当下也不再纠结,以后多练习就是。洗干净毛笔和砚台,便带着二丫回房等着吃晚饭了。
第二日,因顾衡要回府,将军府里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食。平安无所事事,去练功场看了一会儿顾宁练武。顾宁看她无聊,让李涪给她找了个靶子,让她在边上练箭。练了半个时辰,三人都出了一身薄汗,便各自回房更衣。
二丫见平安回来,喜出望外,“小姐,少将军派人传话来,让小姐换身姑娘家的衣服。”平安无奈,只好让二丫把她带回来那套女装给找出来。好在衣服简单,又有二丫在边上帮忙,平安勉强把衣服穿上了。可梳头却成了问题,平安根本就不会,二丫只会给自己梳丫髻,轮着给平安梳,那两个髻怎么也梳不上。平安看二丫手上越来越乱,知道也指望不上她了,“别梳了,咱们府里不是有婆子吗?你去看看哪个婆子得闲,让她过来帮个忙。”二丫都快哭了,小心翼翼地问平安,“那奴婢去把奴婢娘叫来行不?”平安也不管她叫谁了,只叫她快去。
二丫去厨房找到她娘,哭着把事情一说。二丫娘给了这笨丫头一巴掌,这丫头平常啥不会,怎么就这么上不了台面呢!当下跟二丫爹说了一声,带着二丫回了平安房间。
平安已经把珠花找出来了,就是那套红珊瑚的。二丫娘给平安见礼,又骂了二丫几句。平安摆摆手,“妈妈不要骂了,快点梳头吧,再耽搁就晚了。”二丫娘这才噤声,把身上穿的外衫脱了,卷了两下,让二丫放在门口,这才上来给平安梳头。二丫把衣服放下就回来帮着打下手。母女俩动作倒也快,平安也不挑剔,只要不是蓬着头发去见人,她就谢天谢地了。穿戴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谢过二丫娘,平安带着二丫往前厅去。
李涪已经过来叫她了。平安谢过,知道将军怕是快到了,急忙跟着往门口去。顾逸看见平安装扮,心下满意,示意她站在顾宁旁边。顾宁想跟她说话,可看他哥一脸严肃,只偷偷对着平安扮个鬼脸。平安对他笑笑,自己站好。
刚站好,就见街角处三个人牵着三匹马过了来,正是顾衡、廖知良和白春,后面远远地跟着几个护卫。顾逸带着众人紧走几步,与三人见了礼,迎着三位长辈进门。顾衡长年不在家,顾宁见他还不如见顾逸多,此时见着,自是亲热无比,扶着顾衡的手臂,父亲长父亲短的嘘寒问暖,让廖知良和白春好不羡慕。平安也凑到白春跟前叫师傅,白春这才反应过来人群里的小姑娘是平安,几个月没见,他这小徒弟白了些,好像也长个了,当下也不管顾家父子了,只拉着平安问她路上吃没吃苦啊,受没受欺负啊。刘成看不下去了,“白叔你这就不对了,说得就像我们欺负表妹似的。”白春骂他,“你少给我贫嘴,你欺负她的时候还少了?”廖知良懒得看这两个老东西的嘴脸,叫上还要的刘成,先一步往前厅去了。
到得前厅,顾宁和平安伺候着顾衡和白春洗了脸。廖知良早就坐好等他们了。见人已到齐,老管家吩咐上菜。廖知良看看顾衡,又看看白春,“你们两个老东西,就不准备给我解释解释?”白春嘿嘿一说,“军师,你脑子那么灵,这还不明白吗?我这是收了个女徒弟啊!”廖知良嫌弃的看他一眼,转头看着顾衡,“将军呢?”顾衡捋捋胡子,“你嫂子收了她当闺女。”廖知良还没说话,白春先坐不住了,“啊?合着将军让她跟着进京,是打得这个主意啊!”顾衡很不厚道的笑了。廖知良看着白春更是嫌弃,白春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不好使,这是早就挖好了坑,就等他跳,偏他都被埋了,自己还不知道呢,难怪当年考了几次都靠不上太医院。顾逸看三个老的暗藏机锋,赶紧招呼着大家喝酒吃菜,又有顾宁和刘成跟着插科打诨、逗笑凑趣,这顿饭倒也吃的热闹。
吃饱喝足,众人也不散去,移步到偏厅喝茶。顾衡这才解释,“开春的时候,老白才发现平安是个丫头。我就想着,老白一个大夫,收个女徒弟也没什么打紧。正好那时候夫人病的不轻,我就想着让她看看这孩子,总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想的周到些。”廖知良脸色这才好些,他倒是不在意平安是男是女,只是看着这意思,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内情,就只瞒着他一个。顾逸叫下人拿了蒲团过来,平安端端正正跪了。顾逸亲手递过茶盏,平安接过,高举着,道,“父亲请喝茶。”要说平安之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反倒不在意了,既已认了母亲,早晚都得认父亲的,而且现在平安觉得父亲就应该是顾衡这个样子的。顾衡笑着接过,嘱咐她既已是顾家女儿,就任何事都不用怕,自有顾家给她撑腰,绝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平安哭笑不得,合着这护短儿是全家人的毛病,难怪她那二哥无法无天的。又给廖知良和白春敬茶,两人也都接了。白春可舍不得小徒弟地上跪着,接过茶就拉着平安起来。廖知良看不过眼,哼哼两声。顾衡和白春就当没听见。这边事情已毕,众人便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平安送白春回房,她不满八岁就给了白春当徒弟,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师傅这么久,要不是顾逸拦着,她早去大营找师傅了。师徒两个说说笑笑,讲些京城和路上的趣事。平安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去京城,见识了那么多新鲜玩意儿,跟别人她也不敢说,说了也怕人笑话,也只能跟白春说了。白春索性也不回房了,师徒二人转去书房,让二丫上了茶,又让她去厨房要些点心,师徒二人边吃茶点边聊天,倒也聊得畅快舒心。话说的多了,平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师傅什么没见过,何必她在这里聒噪。白春笑着拍拍她,“你是我徒弟,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师傅不会笑你的。”平安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