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月看向的那人着一袭黑色的缎袍,静静地坐在一处角落里,仿若崖边孤木,静静地看着众人。束发金冠,金丝黑纱遮面,只露出他的眉眼:眉似剑锋英气逼人,左眉之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镌刻在了眉骨之上,眼神冷冽却似含着一丝柔情暗藏眼底,看起来不可靠近。
“啪!”说话的正是刚才争吵的那胖子,扬手就给了书生公子一个嘴巴,“你听的懂曲子么?我看你是不是把墨月姑娘当成奶娘了?你这酸小子,满口铜臭,在这大放厥词?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在翰林院?说文弄墨回家弄去!别以为你骂老子,老子听不得你放狗屁!”
“你!你!”那书生公子捂着红彤彤的左脸,指着这胖子骂道,“我看你就是不知好歹!我当真是对牛弹琴,跟你在这争辩什么音韵!你这竖子,真是如同猪狗!”
“嘿!”胖子听闻此言,怒火中烧。性子一下字就烧着了,一把揪住书生公子的领口,抡圆了就是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吼道,“叫你骂!叫你骂!”
书生公子被打得痛哭连连,旁边的仆人连忙抄起来圆凳就冲着这胖子砸了过去。其中一记最狠,直砸中了胖子那肥油油的额头,一下便血出如瀑,浸红了胖子面庞。胖子气急败坏,一把便拔出了身旁仆人手中的朴刀,挥刀就劈砍砸他的那人。
那人一瞬间被吓得脸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铛”的一声,胖子手中的刀断成两截,摔在了地上。
“谁!”胖子满脸是血,似一头暴怒的棕熊在怒吼,“给我滚出来!敢管你家苏州熊爷的事!”
“谁!有本事就走出来。”
“是我。”一低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众人看向声源之处,一看,便是那黑纱公子。黑纱公子眼里闪着精光,冷气森森的看着这位“熊爷”。
“哟。”这姓熊的随手又抻出另一位仆人的刀,扛着刀阴笑着一步一步的逼近这公子。
“小子,报上名来。识相的就跟我说一句‘对不起,熊爷’。我就权当刚才那不是你做的。”胖子极其嚣张地踩着公子桌边的圆凳,长刀一把插进了桌面,寒气森森的刀光映着公子冷冽的面庞。
那公子泰然自若,倒上一杯酒,用袍袖一挡,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跟你说话呢!小子!”
“趁我还没有生气,”公子瞟了瞟胖子,射出两道寒光,淡淡的说道,“快滚。”
“哎哟呵,没想到熊爷我在这苏州城中,还能遇见硬种,”这胖子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摆在了公子面前,狠狠的说道,“你这命,我要了!”
“啊呀!”话音刚落,胖子还没把银子放稳,便被公子一把捏住了手腕。公子拇指、无名指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胖子立刻便觉得使不上力气,只感阵阵刺痛从手腕蔓延,痛苦难当。公子反手一翻,那胖子似一个肉球一样,立刻原地翻了一个筋斗,“通”的一声,便砸坏了三只圆凳,倒地不起。胖子捂着屁股,咿呀乱叫,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还愣着干嘛,快扶我起来,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胖子一声大喝,那几个看傻了的仆人立马回过神来,冲到了胖子面前,一把搀扶起了他。“爷,爷没事吧,没事吧。”
一个仆人撸起袖子就要去拽那公子,胖子立刻手一扬愤愤的说道,“小子,算你有种,熊爷我今天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说罢,众人搀着胖子朝门外走去。
场内众人雅雀无声,全都看向那冷冽的面容。
公子从怀中摸出一柄金柄短刀,那刀鞘上镶嵌着两枚耀眼的猫眼,众人看他掏出短刀,一阵惊恐。坐在他邻桌的人竟都站了起来,惊诧的望着他。
只见他把那短刀在桌子上横势一转,站起身来,戴上了身旁的黑色帷帽,整个人似黑夜饿狼,只有那双眼睛闪着寒光,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李妈妈,这是桌椅钱。”说罢,便朝门外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呵,”李妈妈被这一遭惊了个呆滞,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今日墨月姑娘呢,曲就唱到这了。大家来这花月楼里吃酒便是缘分,大家改日再来,改日再来。哈哈哈~”
“走啦走啦。”众人听罢此言,纷纷离席。而云墨月则站在台上,一脸温柔地目送着宾客。有的酒客走时都依依不舍地望着这人间的仙子,天上的美人。
那挨了一顿暴打的书生公子,捂着脸灰溜溜地也去了。
......
“妈妈,我自己来就行。”云墨月轻抚李妈妈正在帮她摘凤钗的手,柔声说道。
“好,”李妈妈叹了一口气,“你呀。你还是跟他走吧,妈妈我,没了你也能活。”
“休要再提此事了,妈妈。”
“......”李妈妈眼中全是柔情,温柔的笑着,“那,你早些休息吧。妈妈我去收拾了。”
“嗯。”
美人坐妆台,脂粉镜影凝。
花容似春水,朱唇点绛来。
眼含碧波起,肌美肤化雪。
云墨月缓缓卸去妆容,摘下头钗,静静地凝望着镜中的自己。
“呼”
一阵风轻轻拨开了云墨月的雕窗,云墨月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微微笑着,“你来了。”
云墨月走至雕窗,轻柔地打开了窗户。只见一手握玉箫,一身锦缎的翩翩公子此刻正站在屋檐之上,月色已经有些深了,那人背影潇洒俊逸,令人着迷。
“墨月姑娘。”那人温柔的说道。
“你每日都来听我琴曲,却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都坐在‘听雨’之位,你就是换一千种衣服,我也认得你的眼睛。”
“姑娘慧眼。”
云墨月拢了拢被风吹起的鬓发,柔声道,“每次有人欲要怠慢我或轻薄我,或怠慢这花月楼,你便出手相助,而后又拂尘而去。到现在,我也就只知道你叫‘雾里烟’。你不能告知我,你的名字么?”
“在下乃是江湖上的浪子,无名无姓,每日前来......”
云墨月端端地望着他,只听他又说,“只是想一听姑娘抚琴便觉得此生足矣。”
“公子见笑了。”
那人又道,“姑娘,我可以叫你月儿么?”
云墨月笑了笑,“好。”
“月儿姑娘,你喜欢那天上的明月么?”
云墨月望了望夜空高高挂起的皓月,月光皎洁如梦如影,轻声道,“我不喜欢。”
“哦?”
“广寒话离别。嫦娥苦守月宫,我每每看那月亮,都会觉得有一丝悲伤。”
“如此,”“雾里烟”把手中玉箫一转,忽然扬起袖袍,挥手一摆,“那我为姑娘遮住这广寒。”
只见,“雾里烟”飞出屋檐,在空中飘了起来,渐行渐远。飘摇随风起,步履如平地。只见他衣袖翻飞,腰间垂带仿佛龙王戏水、哪吒闹海,洋洋洒洒的在空中挥毫泼墨,整个人看起来极为飘逸。手中玉箫泛着点点月光,远远望去格外的晶莹剔透,至美至幻。忽然,“雾里烟”在空中摇身一跃,在月轮中央连踩了数下,似登萍渡水,潇洒不染尘。
云墨月看得,他俊逸的背影仿佛一瞬间遮住了月色,嘴角随之露出一抹甜笑。又看他侧身一晃,不一会,便似一片羽毛又缓缓落在了云墨月窗前的屋檐。
“雾里烟”背着玉箫,淡淡的说道,“姑娘,那月亮已被在下藏住了。”
云墨月笑着,不作言语。
“月儿,今日在下已叨扰多时,就此别过。明日我还来听姑娘你抚琴。”
“公子,”云墨月欲言又止,低头沉思了一下又连忙抬起头望向他。
一瞬间,“雾里烟”便纵身跳下屋檐,已消失了。
云墨月拖着腮,望着那月色,幸福地微笑着。
.......
“哎呀,就唱了一首曲子,真是未尽兴。”萧霂尘躺在花月楼的屋顶,青瓦攒尖。萧霂尘恣意慵懒,一脸失望的说道。
慕容瑛抱着双腿,温柔的说道,“墨月姑娘真是天宫仙子,不是世间的女子。”
“哎,可不是么。”萧霂尘说道,“要么咱们多待即日,好好享受享受这‘雅阁’。”
“哼,”慕容瑛冷哼了一声,“贪恋美色,羞不羞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之雅士,哪一个又不是贪恋美色之辈?”
“哎哟,你还自比雅士?好不羞耻。”
“哼。”
“不过,”慕容瑛顿了顿,“墨月姑娘虽然歌喉婉转,琴曲悠扬,但是曲中却似含着一丝悲伤。”
“是,尤其是那句‘谁能临水又知月,醉梦三世又何如’唱的仿佛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凄美之感。”萧霂尘坐了起来,看着慕容瑛。
慕容瑛杏眸微眨,那月色仿佛都失了光泽。一瞬间,萧霂尘便看入了迷,痴痴的说道,“美人的眼睛都是那般漂亮。”
“是啊,”慕容瑛还没有注意到萧霂尘的变化,答话道。
忽然,慕容瑛忽感一双炽热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一扭头便看见了萧霂尘那痴痴的神情。
“啪!”
“哎哟!”萧霂尘捂着脸,诧异的看着慕容瑛说道,“你干什么打我!”
“我以为,”慕容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眼神流离,脸红扑扑的说,“你离的这么近,我以为.....我以为你要......”
“哪里来的鸳鸯?在这戏水?”
萧霂尘、慕容瑛闻声大惊。立刻站了起来,四下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