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煌明变聪明了,他带走了君子攸丢下的那块布,用石头压住边角免得被风吹走,他依旧是以一百片为目的摘树叶,每摘回一百片,他就扯下腰带上的一颗珠子放上去,等到放满五颗珠子,就是五百片了。
君子攸发现了他的想法,说道:“很聪明啊!”
无忧君状似无意道:“你很会教小孩?”
“不会啊!”君子攸说,“我家小孩都比煌明省心,专注力比他高得不知多少倍,莫说五百片了,就是五千片也能不多不少地摘回来。”
“都?”
“我家三个小孩,一个亲生的,另外两个不是。”君子攸答,两个徒儿是从小就跟的自己,也算自家小孩。
无忧君看向远处,不再说话。
煌明这次比上次好,虽然依旧错了一次,好在第二次就对了。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该是吃饭的时候,煌明累的趴在君子攸肩膀上,眼皮半耷拉着,快睡着了,他没有完全闭眼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太饿了。
君子攸问:“九星宫有没有做饭好吃点儿的地方?饭堂的饭菜煌明不喜欢。”
“去我哪儿吧。”无忧君说。
九星宫内,长老、督君以及教习都有自己的领域,也会有厨房。
煌明实在走不动了,君子攸干脆背着他,毕竟下午还有事儿,得给点儿甜头。
无忧君看着煌明趴在君子攸背上,眉头一皱,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很快,他们来到了无忧阁,无忧君吩咐了做饭,没多久,便有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煌明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了,此刻一脸满足,完全忘了刚才是怎样要死要活的感受。
饭后,君子攸告诉煌明,要去放风筝。
煌明听后,发现和早上摘树叶不是同一件事,放风筝的确是去玩儿啊,于是很高兴地去了。
只是他有些疑惑,无忧君为何要跟着。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也没敢问。
九星宫一处高崖上,风很大,风筝很容易飞起来。
无忧阁的侍者们帮忙将风筝放起来,崖边特意多定了五排围栏,他们将绳子拴在六排围栏上,很快,五百只一模一样的风筝在空中飞舞,煌明唯一不满的就是寻月哥不给自己放。
君子攸对煌明说道:“想回家吗?”
煌明点头,君子攸接着说:“五百只风筝里,有一只和其他的不一样,你找找,找到了,我就带你回家玩一天。”
煌明将信将疑:“真的?”
“骗你做什么?”君子攸说道,“我知道你没到狂元境出不去,但是咱们有后门儿啊,是不是,无忧君?”
“可以。”无忧君答。
听到无忧君的允诺,煌明算是相信了,但是相信了又能如何呢?风筝飞得那么高,又都摇摇晃晃的,五百只啊……他一只只数都不一定数的清,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不一样的风筝呢?
煌明盯着风筝看了很久,看的眼睛酸涩难耐,有点儿要放弃的意思。
君子攸说:“我帮你找到那个风筝,你只需要找到围栏上对应的那根线就行了,可以吗?”
听上去容易了很多,煌明觉得可行,又问:“那我还是可以回家吗?”
“不行。”无忧君道。
煌明蔫了,君子攸安慰道:“虽然不能回家,但是这三天都可以在无忧君哪儿吃饭,他哪儿有好多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要!”煌明点头,尽管心里觉得好像比回家更不靠谱……但寻月哥那么费心准备五百只风筝,他也不想扫寻月哥的兴,大不了,当陪小孩玩儿了!
君子攸如果知道煌明的内心想法,就不会投出孺子可教的目光来了,他很快丢出一张符纸,符纸飞向其中一只风筝,那只风筝瞬间被染红,从五百只风筝里脱颖而出。
煌明开始从那只风筝的腹部找风筝线。
因为这五百只风筝全部用的是暗红色的线,风筝胡乱飞着,从高崖看,每根风筝线都有不少与其交叉的其他线,这些线又都在动,一不小心就会看岔。
过了一会儿,煌明指着其中一根线,说:“是这个!”
君子攸说:“那你扯了线头看看。”
煌明扯了活结线头,风筝没了拉力很快飞走了,可惜,那个红色的风筝还安然飘在空中。
煌明看着风筝飞走,觉得那些交织的线与线之间更加清晰了一些,他决定再胡乱扯几根,减少一些干扰,但是无忧君忽然说了一句:“你只有三次机会!都错了,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煌明往前探了一小步,伸出脑袋飞快看了一眼,好高啊……虽然不至于摔死,但一定很疼……怎么办?煌明望向君子攸,君子攸则看着风筝,完全不理会他可怜兮兮的目光。
煌明没有办法,他开始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划,脚下不停地随着线的飘动而变动位置,君子攸和无忧君都后退了几步给他腾位置。
很快,他又找到一个,但是心里充满了不确定,他抓着绳子摇了摇,但不说风筝本来就在动,他无法分辨是自己摇的还是风吹的,这个距离,他这样摇晃也不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完全是多此一举。
他看着那个活结,犹豫要不要扯。
他回头看君子攸,君子攸微笑着,煌明从他脸上看不到对错。
他又看向无忧君,无忧君本来在看别处,猛然转头对上煌明的眼睛,煌明手上一颤,没注意,就把绳子扯了。
煌明很慌张,他还没确定呢!
可是,当他看见那只红色的风筝越飞越远的时候,煌明傻了会儿,然后大笑起来,飞快跑到君子攸面前抱住他。在他看来,好吃的可以暂时不吃,但被无忧君丢下悬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君子攸也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今天跟他玩儿了两个游戏,时间还早,但他应该也累了。于是他告诉煌明,可以回去睡觉了,结果一下山,煌明跑的飞快,都忘记脚上君子攸一起。
煌明跑走后,无忧君忽然道:“根本没有特殊的风筝。”
君子攸尴尬道:“九星宫有规定,不能带累你知法犯法啊……”
“我能答应的事,都可以办到。”无忧君道。
“今日多谢你了。”君子攸是真心感谢,虽然无忧君有点儿恃强凌弱,但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当日君子攸不过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他会答应帮忙唱黑脸,做到他这个份儿上,兽王都使唤不起,更别说寄灵族小王子了。
“你替我治伤,自该回报。”无忧君道。
君子攸可没脸居功,毕竟他只是拿了一个法宝出来,其他什么也没做。
晚间,苏银等要去饭堂吃饭,看见煌明还在睡觉,便把他摇醒,问要不要帮他带一份回来,煌明迷迷糊糊地说:“我去无忧君那儿吃饭……无忧君那儿的饭比饭堂好吃多了……”
苏银听罢一惊,这小子是生病了?
正要探探这小子脑子烫不烫,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侍者,说:“无忧君请小王子过去吃饭。”
煌明听到吃饭,很快清醒了,穿好衣服跟着侍者走了,苏银震惊了,无忧君还是这个生人勿近的无忧君吗?
来到无忧阁,煌明没有见到君子攸,此刻他对无忧君还是有些怕怕的,但是潜意识里认为无忧君不会轻易伤害自己,便小心地开口问:“无忧君,不知道寻月哥去哪儿了?”
“给你准备礼物去了。”无忧君冷冷地答。
煌明很期待,但饭桌上只有自己和无忧君,总觉得不太自在,他也不敢多说话,闷头吃饭,但是总感觉今晚的饭菜没有中午的好吃了。
无忧君打破沉默:“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寻月哥吗?”煌明抬头,看到无忧君点头,便继续说下去,“在翠玉峰,他看见我在挖玉石,就跟个小孩似的跟我一起挖,最后挖了一个好大的,又透又绿,我父王都说那是上品!我问他,一个道士来魔界做什么,他说他惹师尊不高兴了,来魔界躲躲,我就带他回家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儿,去打鸟,我老是打不中,他就用符纸做网,抓了一大堆,我挑了毛色最好看的回家养,其余都放了。”
“他有说过,要寻人吗?”无忧君问。
煌明想了想,说:“好像有,我问要不要帮他找,他说不用,好像是说那人也不一定在魔界。”
“什么人?”
“不知道。”
“他寻人的事儿,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无忧君眼光一寒,“懂吗?”
煌明顿时被吓到了,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嘴里的肉都掉出来了。
无忧君没有吃几口就走了,等到无忧君离开房间,煌明这才大胆地继续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寻月哥到底去哪儿了?
被煌明念叨的君子攸此刻在九星宫之外的小河边。
河水潺潺,河岸边杂草丛生,小径旁是一片竹林。
此河名叫绝响河,君子攸看这河没什么特殊,偏偏取了个这个宏大的名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夜色渐至,君子攸循着绝响河寻找无忧君所说的裂冰萤火,但是走了半晌也没见着一只,君子攸怀疑无忧君是不是在骗他?
夜色渐浓,君子攸继续走着,忽然看见一点橘色的光芒自竹林走出来,待他走近,君子攸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青蓝色衣裳的年轻魔类。橘黄微弱的灯光照着他清瘦寡淡的面孔,君子攸一时间竟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落寞与孤独。
好奇怪!
君子攸懒得多想,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来寻裂冰萤火的。可他看了君子攸一眼,眉头微皱,很快走了。
君子攸觉得莫名其妙,自我怀疑:我丑到他了?
青蓝衣裳的男子走后,君子攸继续沿着河往下游走,终于看到了河边杂草里四处飞舞的裂冰萤火。
拿出早就做好的灯笼,君子攸念了一句咒,萤火们纷纷飞向灯笼,也不知装了多少,反正看上去和刚才那男子的灯差不多亮,君子攸便关上了灯笼上的窗,折身回返九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