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陈幻是因为什么导致无法怀孕的,百里骆驰一刻未曾忘记。
当年,如今的姜太后姜琅依身怀六甲,怀着的正是朱寂弘的亲二弟、先帝朱闵怀的第三子朱鹤扬。
当时的朱闵怀尚未晋封太子,还只是祁连城的一城之主。
趁朱闵怀进京禀陈之时,一支叛军趁机攻占祁连城。
祁连城疏于防范,城中空虚,留守的正式卫兵不过百人,其余皆是民兵游勇。为了拖延时间,让援军驰援,姜琅依主张假意投降。
叛军见祁连城投降,欢欣无比,可进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烹煮了一碗至寒之药,端给了怀有身孕的城主夫人姜琅依,明火执仗地说:“这药,怀了的会流走;未怀的,以后也不必想太多。”
叛军残暴,妄想和朱闵怀谈判,求得一纸允诺,占地为王,自认为不下猛药,目的难以达成。
当时,接下了药碗的人是徐陈幻。
早在叛军进城前,姜琅依已从密道躲进暗室,命徐陈幻换了自己的衣衫穿着。
百里骆驰不知道接下药碗的时候,徐陈幻是否曾经迟疑。他只知道,经历了叛军之乱的祁连城旧人,从此对徐陈幻忠诚不二。
百里骆驰驰援祁连城,歼灭叛军,那一场战役,是他成为战神的伊始。
那一年,百里骆驰十五岁,而徐陈幻不过刚刚及笄。
后来,他听到城主府里的旧人说,叛军用一城性命威胁徐陈幻。最开始威胁要诛杀的人,便是城主府的下人。
她喝下了药。
她隆起的肚子,甚至都是假扮的。
可是,她痛得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喝下那碗漆黑的至寒之药以后,她卧床不起,血崩了整整七天。
终于,百里骆驰率领的援兵赶至,叛军为挫败援军士气,在城墙上大放厥词。
此时,姜琅依隆着大肚子,完整无缺的站在了城门前。
叛军得知被骗,恼羞成怒,竟下令屠城。
百里骆驰还记得,那日,他将叛军悉数剿灭之后,姜琅依大加褒扬,却只字未提徐陈幻。
尽管庆幸,但百里骆驰还是心存诧异的——叛军残暴,占领祁连城多日,甚至在他破城当日下令屠城,没想到,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竟活下来了大半。
是城主府的下人和祁连城幸存的百姓,偷偷将百里骆驰拦在路上,恳请他帮忙寻找徐陈幻,他才知道了徐陈幻的存在。
后来,百里骆驰才知道,徐陈幻得知姜琅依离开了暗室以后,派人引导百姓躲进密道,而自己仍留在城主府中,假意劝降,和叛军周旋。
只为了能够拖延多一些时间,再拖延多一些时间,让百姓活命。
百里骆驰于是带领百姓搜遍了祁连城的大街小巷,
最终,他在一条污秽杂巷中发现她。
她的伤尚未痊愈,脸色如金,被叛军如破布般扔在了地上。
百里骆驰一度以为,徐陈幻已然断气。
似乎被马蹄声惊醒,徐陈幻睁眼,看见来人身披友军盔甲,徐陈幻语气虚浮,却目带流光,问:“百姓可好,夫人可好?”
后来,郎中为她医治,她得知满城百姓中,幸存者不足一半,问的也是那句:“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做对?”
那一年,百里骆驰十五岁,初袭将军;而徐陈幻刚刚及笄,堪堪见识人世间的刀光剑影。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从那时起,他的眼里就已经开始缀有徐陈幻的身影。
曾经一颗无坚不摧的心,从此多了一份牵挂,藏了一份柔软,纵然往后风霜,从未舍离。
徐陈幻,有你,无妨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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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百里骆驰所料,围猎在第二天便被取消,围猎大军即日拔营返回宫中。
南岐国的使臣纳安青竹不日而至,除了为朱寂弘的选妃,贺赠厚礼,以彰两国友好邦交以外,还带来了南岐国君刘玉珏的手书。
“......吾友徐陈幻,一别经年,当年赏月共饮,孤甚挂念,愿邀徐小娘子南岐一聚,珏奉城池三座相迎。”
接风宴上,纳安青竹忽然出立,从怀中取出一封自称是南岐国君刘玉珏亲自所书的信件,念完后,洗尘宴上的臣子无不哗然。
就连那些喝多了酒而昏昏欲睡的老臣子们,也都霎时醒了。
百里骆驰手持酒杯,心中冷笑,静候朱寂弘的反应。
南岐国和太周本来就交集不多,若认真细算,甚至曾有龃龉。
南岐国君刘玉珏突然派使臣造访,原来,目的是彰显两国之好,顺便邀请他口中的旧友徐陈幻一聚。为此,甚至以三座城池相赠?
谁信?
朱寂弘并不急着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敲着食案,观摩着底下人的反应。
三座城池......
原来徐陈幻在刘玉珏眼中值这个价。
底下的臣子们面面相觑。
三座城池和徐陈幻之间的取舍,孰轻孰重任谁都知。
可浸淫官场之中,食君之禄,仰仗天子赏识,更该知道揣摩天子的意思。
朱寂弘对徐陈幻的眷顾,天下谁人不知?
谁愿意去触霉头?
可是,三座城池实在诱惑太大,胸有一腔热血的愣头青臣子终是忍不住,问:“三座城池是哪三座?”
百里骆驰握酒杯的手一紧,望向说话人,眼神犀利。
“三座城池,自然是......”
纳安青竹看朱寂弘一眼,碍于使臣的礼节,不忍太周出丑太过,未再往下说。
“怎么,原来使臣也不知,莫不是诓人的?”
愣头青很是失望。
百里骆驰失笑,谁不知道南岐国君刘玉珏最擅长反口覆舌?这愣头青,误打误撞地,倒有点用处。
“此人是谁?”百里骆驰向身旁的臣子问道。
“初任翰林学士,赵里乐。”
纳安青竹被赵里乐堵得一时语塞。
三座城池是哪三座?自然是当年百里骆驰苦战夺回,却因徐陈幻得而复失的那三座。
至于个中原因,纳安青竹顾及朱寂弘的颜面,没有直言,太周这些个年轻的臣子倒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反过来讽刺自己!
纳安青竹心中恼怒,未想到一时急火攻心,让他未来得及及时回话,白白错失了回话的时机。
寿公公示意下一轮歌舞,歌姬鱼贯而入。
这以后,纳安青竹再也找不到当众说话的机会,每想说话,总有人上前敬酒,几轮下来,纳安青竹坐在席案上的身子越伏越低。最后,整个人趴在了食案之上。
朱寂弘见此,扬手正准备宣布宴罢,纳安青竹忽然站立,拱手说道:“三座城池,正是因贵国徐小娘子之故,慷慨‘赠予’南岐的边境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