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蜀一市的一家小面馆，走进了一个浑身灰扑扑的头发脏乱的年轻工人。
刚从新工地上下来，其他工友自己没有一个认识的，就只好一个人来到这家面馆吃午饭。
他要了一碗三两的牛肉刀削面，坐在一张红桌子前，呆呆地打量着墙上的大红色菜单。
微微纠结了一下，咽下一口口水，他朝厨房走去，在厨房门口和老板娘道：“阿姨，再加根鸡腿。”
年轻工人声音有点小，老板娘没听清，道：“什么？”
脸色微红，年轻工人稍微大声了一点，道：“阿姨，加一根鸡腿。”
“哦哦哦，好。”老板娘热得通红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容。
他回到座位，从桌子上摆放的抽纸中抽出两张劣质的纸擦拭桌面，桌面上一层不太均匀的油污被吸到了纸上，年轻工人正襟危坐，眼神不时朝着厨房张望两下。
“三两牛肉刀削面来了！”老板娘端着一大碗面走来，分量非常足，四块牛肉和一根卤鸡腿摆在上面，油光闪闪，颇为动人。
“谢谢。”年轻工人小声道了一句谢，拿起筷子。
味道并没有多好，但是这个分量足够自己做完下午的活了。
年轻工人最开始挑起面来慢慢吃，到后面就狼吞虎咽起来。
一大碗面，很快只剩面汤和四块牛肉、一根鸡腿。
他把肉留到了最后，吃完面才开始吃肉。
虽然很饱了，但是却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感。
年轻工人口里的没一块肉都要嚼得很烂，细细品味那并不出众的味道，然后才咽下去。
肉也吃完了，他捧起大碗准备把汤也喝完。
这时，一个气质不凡的西装男人坐到了他对面。
“你好。”西装男人开口道。
“你好。”年轻工人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复。
西装男人面带微笑，道：“我是新修公司的狩员刘旭河。林仙先生，请问你有意愿出售那本功法吗？”
年轻工人愣了愣，摇头道：“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也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的，不能卖。”
西装男人凑近道：“八千万。”
他目光灼灼，嘴角带笑。
似是自信林仙不会拒绝。
自从神阁开始大规模贡献上古功法后，很多功法就开始大面积流传了，现在的功法并不是很值钱，只要花费一定价钱就可以再网络上学习，和学习网课很像，还有专门的禁门修者指导。
现在西装男人刘旭河开口就是八千万，让得林仙都被惊得呆楞了很久。
八千万！
足够自己和母亲无忧无虑地过上一生了，母亲的癌症也有希望治好了！
自己也可以回学校上学了。
八千万。
林仙咬着牙，双拳握紧，沉思良久，抬头道：“不行！我不能卖。”
刘旭河脸色略显阴沉：“你确定吗？这八千万足够办多少事你知道吗？”
林仙心里做着强烈的挣扎，还是坚持道：“我不卖。”
“一个亿！不能再多了。”刘旭河紧紧逼视林仙。
“不卖。”林仙站起身，走向厨房。
付了钱，林仙也不理刘旭河，转身就走。
刘旭河跟了上去，义正词严道：“林仙！你母亲还有重病，难道你就是这样不孝的吗？”
林仙倔强道：“我家的事情不用你来管，我家的功法，我也绝对不会卖！”
说罢，林仙快步逃走。
刘旭河目光阴沉，这时一个电话来了。
“影总，他还是不肯，要不直接从他家偷了吧。”刘旭河道。
电话那头，影总声音带着一丝奇特的浑厚沙哑的磁性道：“又是个不识抬举的，没事，很快他就会后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旭河再正午的阳光下打了个寒颤，道：“影，影总，您要亲自动手吗？”
“哈哈哈哈。”影总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刘旭河看着林仙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怜悯。
小子，我们公司已经和你商量太多次了，你这样倔强，却不知道惹怒影总的后果啊！
林仙下午干活时脑子里一直都想着家传的功法和新修公司的开价。
纠结和挣扎使得他干活干得很糟糕。
磨到下午完工，林仙跑去赶公交车。
还得回家给母亲做饭。
可是林仙离家越近，心中萦绕的一股淡淡的焦急和慌乱就越发剧烈。
下了公交车，林仙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他想都不敢想的可怕的事情。
“不要不要……求菩萨保佑，我妈一定要平安无事啊！”林仙嘴里碎碎念着，朝着家狂奔的样子引得街坊邻居一阵诧异。
他冲到家门口，一个破楼上的一间破屋。
手都在颤抖，林仙心脏咚咚狂跳，他掏出钥匙使劲怼上锁孔。
一拧！
冲进家门。
“妈！”林仙立刻大喊，恐惧已经占据了全身。
没人回应。
林仙害怕得声音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妈！”林仙看了看母亲的床、自己的床、厕所和厨房。
她，她去哪里了？
林仙全身发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我，我妈呢？”林仙看着床头母亲的手机，勉强站了起来，软着双腿走过去。
什么信息都没有。
小桌子上还留着半碗凉透的白粥和一盘他早上做给母亲两餐吃的香菇烧鸡。
母亲最爱的菜。
也是他最爱的菜。
后来母亲不能做饭了，就只能每天早上给母亲做好早中的饭菜，然后他便去工地。
可是母亲身体虚弱，自己专门给她做的菜，却每次都只吃很少，大部分都给他留下了。
林仙撑着墙壁，用头狠狠撞墙。
为什么？
一定是新修公司干的！
他立刻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这时一个电话来了。
林仙接通。
那头，一个浑厚沙哑的磁性声音缓缓道：“小朋友，我可不想杀你，也不想杀你的母亲。”
林仙汗毛竖立，怒吼：“你是谁？快放了我妈！”
“别急。”那个人轻轻一笑，温和道“你告诉我你的功法在哪里，我就放了你妈妈，好吗？”
“我……”林仙迟疑了。
父亲死前说过就算是命没了也不能把这部功法交给外人。
还要他发誓一定要守护功法，直到下一代接手。
林仙咬牙。
到底是救母亲还是听父亲的？
林仙一拳砸到水泥墙面上，拳头破皮，流下鲜红的血。
“你，到底是谁？”林仙低声咆哮。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爸妈和自己三口之家一起快乐生活的日子，那个时候爸妈工作虽然有些累，但是每天回家都是满面笑颜。
那个时候还住在一个很不错的小区，他从小就接受最好的资源和教育，是那个小区出了名的神童。
母亲每个星期天会做他最喜欢、他父亲也最喜欢的香菇烧鸡，汁液浓香饱满，年少的他可以吃上四大碗米饭。
多年以后，母亲不能下厨了。
父亲去世了。
家里积蓄用光了。
林仙休学了。
当初三口之间的幸福快乐被碾压驱逐到这个小小的破屋，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迷茫。
林仙想起父亲给自己解释自己名字的含义。
“小仙，我们林家祖上追溯很久，可是一个大神仙。虽说你不太信这些封建迷信，但是家传的功法从碑上转移到书上，传了几千年了。林家一直盼望灵气复苏的那一天，我们的后人能够像祖上一样成为神仙，所以我给你取名林仙。这个仙字是人山，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年少的林仙回答：“意思就是普通人要像山峰一样高大入云，超乎世界，这就是仙。”
可是林仙不仅没有成为仙，还堕入了凡人社会最窘迫困难的绝境。
他有时也会想，自己这个名字对于自己来说，真像一个讽刺啊。
林仙做好了决定。
“我是谁不重要，你的母亲的安危才重要呢。”电话那头的人道。
林仙带着不甘，痛苦开口：“我可以给你说。”
“我听着呢。”
“在我老家祖宅的那棵枯死的李子树下埋着。”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人直接挂了电话。
林仙怒吼，他的母亲的下落呢？
拳头上的血还在流，林仙咬牙不让自己泪水流下来。
我妈呢？妈，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菩萨保佑，保佑我妈一定不能出事……
当初不信鬼神仙佛的少年现在经常将菩萨挂在嘴边。
衣柜门一响，一个才四十多岁可是已经苍老无比的老妇从里面跌出来，她摔在地上，大口喘气。
林仙一愣，慌忙冲上去扶起母亲。
“妈！妈，你怎么在衣柜里面啊？”林仙将母亲扶到床上躺下，轻声问道。
母亲摇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就昏过去了，然后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醒过来的时候衣柜门就开了。”
她紧紧抓着林仙的手，嘴唇颤抖，道：“妈妈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仙儿你了。”
林仙一直忍住的泪水这才涌出，大哭不止。
母子两个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房间天花板的角落里，一个深黑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随后以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缓缓朝着窗子爬去。
就在它即将爬出去的时候，林仙突然心有所感，一眼忘了过去。
那个黑影在外面的夕阳光照下，转头露出那张诡异丑陋、嘴巴裂开到耳根的笑脸。
林仙身子一僵。
那道黑影瞬间消失了。
在窗口的玻璃上，留下了一道绚丽无比的图案，在夕阳的金光下显得无比璀璨玄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