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元宵节一过，年就算是真正过完了。第一天上班，程士谦很高兴跟全体员工开会，会上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每一位工人听着总经理的许诺，都非常高兴，在他们心里，只要有事情做，就很满足，不会考虑所谓的未来，所谓的成就。他们认为，只要这个月老板有活干，老板就不错，今年全年有活干，那么老板就是很有能力的。但是这些话在林嘉木和张筠听来，只能苦笑，他们太了解程士谦，可能是因为追求不一样。
开完全员会，程士谦叫徐旭、林嘉木、张筠和程芸到办公室开会。几个人来到程士谦办公室，分别坐下来，程士谦面露难色，和刚刚在外面的激情高昂判若两人。
“其实有些事情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我没有说出来，因为跟他们讲没有用，所以又叫你们过来，大家分析一下。”
从徐旭和程芸的表情看，要分析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只有林嘉木和张筠还不知情，两个人相互看看，并没有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把小张调回来时，嘉木曾经提到过如果把小张调回来，可能产生的后果，但是我没有在意，可是现在真的有了不好的现象。”
程士谦说到这里，林嘉木和张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当时突然换人所引发的后果会来的这么快。
“这件事情呢，责任在我，当时程乾离开公司，销售经理位子空了下来，小张很有能力，所以在这种考虑之下就匆匆把小张调了回来，才导致了今天的后果。好了，我说一下不好的消息吧，有四家合同即将到期的客户已经表明态度，等到合同到期之后将不会再和我们续约，有五家公司以缩减产量为借口，把订单量降到了原来的二分之一，这将直接导致我们的营业额每个月减少五十万，并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客户会在合同到期之后终止合同或者减少订货量。大家看看有什么方案，尽量能够帮助公司挽回一些损失，小张，你有什么见解？”
张筠从程士谦的话语中能够听出来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自己重新回到天津去，但是张筠并没有主动请缨。
“程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时我也没有应对的办法。”
程士谦点点头，看向林嘉木。林嘉木知道张筠已经明白程士谦的意思，但是张筠故意推辞，那么张筠回到天津这一个最好的办法目前来看是行不通了，因为林嘉木不可能再去推荐张筠，把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强加给他。
“业务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做生意，他们在乎的就是利和义，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不是因为张筠的调回导致的，还不是很清楚。”
林嘉木故意这样说，他不能强调是调回张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这样就是把责任完全推到程士谦身上。
“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事情搞清楚，现在还没有终止合同，我们其实可以以调研产品为借口到客户那里把事情了解清楚，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林工说的是，但是我现在离不开，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亲自过去是最为合适的，大家看看谁过去最合适？”
“要不就让林工过去吧，他做技术的，对产品很了解，并且林工的口才很好，”程芸推荐林嘉木。
“不过我自己认为，我不合适，我跟那边的业务没有任何交集，并且我过去的话，不能显示我们的诚意，可能客户根本不怎么理会。”
所有人都在沉默，可能是在思考，可能故作深沉。
“程总，”张筠说话了。
程士谦急忙转向张筠，“小张有什么话就直说，”显得迫不及待。
“要不这样，我先跟这几个公司里面和我私下里关系不错的管理人员联系一下，先把事情了解一下，然后我在向您汇报，到时候咱们在一起研究方案。”
“嗯，好，这样最好，那你这两天抓紧把事情落实一下，然后我们再拿方案，把这次事情的损失降到最低。”
几个人都表示赞同程士谦的观点，“那就先这样，都去忙吧，林工留一下。”
张筠，徐旭和程芸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剩下了程士谦和林嘉木。
“小林，我怎么觉得小张似乎不愿意帮公司处理这件事？”
在程士谦心里，如果哪位员工不按照自己的意愿执行一些事项，程士谦就会觉得这位员工不跟公司一条心，虽然林嘉木到公司一年半，但是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程总，我觉得不管怎么说，张筠有一些情绪是正常的，毕竟当初他是很不情愿担任现在的职务，但是，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这些事情处理好，这之外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压下来，不予理会，我认为，虽然张筠有些情绪，但是他毕竟也是公司的老员工，在公司利益面前，他肯定会以公司利益为重。再说，如果他直接接下这件事情，贸然行动，在没有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很可能弄巧成拙，我们只有知己知彼，才能保证事情的成功。”
程士谦对林嘉木这样的说法很满意，“这是小张的性格，如果真的照你所说，那我就放心了，好了，你也去忙吧。”
林嘉木回到实验室，刘伟已经开始了工作，现在的实验室真的很冷清，虽然有刘伟在，但是林嘉木和他毕竟有着十多岁的年龄差，共同话题除了工作几乎没有，正因为如此，两个人在实验室除了讨论工作，几乎从没有其他的交际。
林嘉木的微信响了，来到办公室，打开手机，是张筠发来的信息。
“晚上有安排吗？一块吃个饭，”肯定是关于今天的事情，张筠有话要向自己吐露。
“好的，”林嘉木回复，张筠又发过来一个“OK”的手势。
外面火车经过，走着很有节凑的咔嗒声，窗子上面一层水雾，林嘉木和张筠对面坐着。
张筠点燃一支香烟，“林工，说实话，你虽然来公司时间不长，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但是我觉得你这人非常值得交往，所以我有什么话也愿意跟你说。”张筠深深吸一口香烟。
“张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看你今天一天都是闷闷不乐，既然你相信我，就不妨把心里话说出来。”
林嘉木把两个杯子里加满热水。
“林工。”
“张哥，私下里，叫我嘉木。”
“嘉木，”张筠改口，“公司今天的事，我是早有预料，上午在程总办公室，我说要了解一下情况，其实我早已经了解到了情况，在商业上，有时候不仅仅是利，还有义，你上午也点出了这一点，但是没有多说，但是听到你说这一点，我对你的佩服又加深一层。”
“张哥过奖。”
“不过，不过，嘉木，真的，很多刚毕业的学生一般都很肤浅，但是你不一样，你很沉稳，并且看得很长远，这一点我也不如你。”
“张哥，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以后我要多多向你学习，来，先吃点东西。”
“今天开车，就不和你喝了，但是咱们以茶代酒，先走一个，”张筠端起酒杯，林嘉木和他碰了一个。
“刚才说到利和义，其实在生意场上，有很多东西是超越利的，我从进入公司半年后到天津，一直到去年底，一直在天津，可以说我的圈子都在那里，和那边的客户的关系非常好，合作到一定程度，产品质量已经不是第一位的，产品价格也不再是最重要的，而是彼此之间有一种很稳固的关系，大家在一块做事情很轻松很愉快。去年程总让我回来，很急，我连和那边的朋友一一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给每一位客户打电话或发短信说了一声抱歉。从回来一直到过年，那边的很多朋友总是打电话询问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能跟他们说公司的安排，虽然那边有人接替了我的位子，但是听老客户说，那个人并不受他们欢迎，既然没有了义，那么客户肯定会选择利。”
林嘉木点点头。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很好的伙伴，即使和其他的赚的一样甚至少一点，客户也愿意合作，没了好伙伴，即使赚的多一点，客户可能也不会再选择。今天晚上约你出来吃饭，其实是和你说一下，我打算把这件事情处理之后，就辞职，累了，不想再这样干下去了。”
“为什么要处理完这件事情再辞职呢？”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公司给的，程总人很不错，但是管理的理念很不好，为了感激他，我想还是把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就辞职，然后靠着这几年的积累，自己做点小生意，不想被别人指使了，这几年一直忙于工作，亏欠家人和自己的太多了，需要休息一下了。”
张筠说的很从容。
“来张哥，敬你，你现在就把话跟我说了，说明你很信任我，同时我也很佩服你做此决定的勇气，也很羡慕你能有这样的胸怀。”
两个人碰杯，喝了茶水。
“张哥打算做什么生意，有机会的话可一定要带带我，我也可以跟你入个股什么的。”
张筠笑笑，“还没有想好呢，一直以来，我想开一家饭店，把我们老家的一些私房家常菜推广一下。”
“嗯，”林嘉木点点头，“可以，现在在城市，农家菜很受欢迎，如果食材能够保证如乡村里边一样原汁原味，那一定很受欢迎。”
“那好，嘉木，如果我真的要做餐饮，到时候你可一定给我提提意见，”林嘉木笑笑，那是一定的。
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但是时间总是很短暂，离开饭店时已经将近十点。张筠开车离开了，剩下林嘉木一人骑着电车行驶在路上。
他感到莫名的失落，等到张筠辞职了，在公司里就真的没有人可以和自己说话了。可能这样也好，自己就可以专心钻研，多做产品，把公司做好，也正是自己的愿望，并且如果张筠真的做餐饮的话，自己也可以入股，以张筠的能力，绝对可以做得很好。
张筠敲开程士谦办公室的门，程芸也在。
“小张请坐，”看到是张筠，程士谦很客气。
张筠坐下来，“程总，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一下。”
“怎么样？说说看。”
“表态要终止合同的几家有两家是因为其他的供应商在其中活动，另外两家不是很清楚，但是据我的推测，应该也属于这种情况；缩减订单量的几家，有的确实是因为环保的原因导致产量下降，不得不缩减订单，有的是因为有关系的供应商在活动，但是因为我们是他的老客户，也不好意思一下子把事情做绝，又考虑到利益的平衡，故缩减订单。”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少损失，留住这些客户呢？”
“我是这样想的，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我会给每一家客户的相关负责人表示一下，然后过了节之后我再去一趟天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需要向您请示，”张筠看着程士谦。
“有什么你尽管说。”
“就是关于产品价格，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些让步？”
“可以，我给你百分之五到八的让价权，”程士谦说的很果断。
“那就好，我会以公司利益为重，争取最小的降价，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没什么事了，”张筠起身开门。
“小张，”张筠站住，转过身，“给客户的打点要放开，找程芸报销就可以。”
“好的，”张筠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张筠的天津之行很顺利，虽然没有悉数挽回所有的客户，但是也仅仅失去了一家，回到公司跟程士谦汇报工作，程士谦很高心，夸了张筠很多好听话。
两个人在办公室，程士谦已经没有要说的话了，而张筠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人就那样尴尬地坐着。
“小张还有什么事吗？”程士谦先开口了。
“程总，有一件事我想了好久，现在必须跟您说一下。”
“有什么事尽管说，说吧。”
“我要辞职，”张筠说出了这句话，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程士谦很吃惊，“你说什么？”
在程士谦的意识中，这样的辞职方式似乎是不存在，刚刚为公司立了大功，却在这样的时候选择辞职，但是他并不了解张筠这一类的人，他们是把工作当事业做的，即使要离开，也不会让自己的事业垮掉，而在程士谦的思想中，做不好事要离开的，做得好就会继续做，公司是不会开掉有业绩贡献的员工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些员工是会自己开掉公司的。
“为什么要辞职？你刚刚为公司挽回了那么大的损失，为什么现在辞职？”
“我在公司这么多年，一心想着公司的好，我也希望公司能够越来越好，但是现在我不想在公司了，所以我要辞职。”
程士谦感到惋惜，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很诚恳的挽留之意，“你可要想好了，公司现在发展的很不错，一旦你辞职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张筠干笑一声，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程士谦竟用这样的方式挽留自己。
“我已经考虑好了。”
程士谦显得很无奈，“我是不愿你离开的，但是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拦你，我知道你对公司是有感情的，即使今天你辞职，也欢迎你经常来公司看看。”
听到程士谦的这番话，张筠心中略感安慰。
“谢谢程总，我会的，公司，公司的同事，我是都不会忘记的。”
“对了，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离开了，你觉得公司谁可以接替你的位子？”
张筠思考一会，“现在我还没有觉得谁比较合适，您应该会找到更合适的，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关于销售这方面的事情，您可以征询林工的意见，他虽然来公司时间不长，还年轻，但是他除了过硬的研发技术能力，他的眼光还不错，格局挺大。
”程士谦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们合作多年，现在失去你，我很难过。”
张筠并没有说什么，“你可以随时去办理离职，公司不会难为你。”
“谢谢程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