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出了和邢红英那件事之后,程士谦就被单位开除了,一家人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程士谦自知两边不能兼顾,所以他就选择把邢红英永远隐藏起来,编造了被开除的理由,顾全这边。
程士谦一直对邢红英怀有深深的歉意,可是既然选择了保全家人,程士谦也就断了对邢红英的一切念想。可是世事不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自己以为这件事情已经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却不料又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反复看着照片中的邢红英和邢高原,邢高原跟妈妈很像,比妈妈还要高,身高没有随了自己,倒是眉毛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年轻时犯了过错,毕竟几十年过去了,该承认的还是要承认的,该承担的还是要承担的。
邢红英在做晚饭,邢高原在客厅看电视,这时手机响了,邢红英擦擦手,是一个A市的陌生号码,正准备接,对方却挂断了,可能对方意识到打错了吧。
程士谦拿着手机,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跟邢红英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温柔的邢红英现在是不是变了。外面挺热的,程士谦擦一下额头的汗,又拨了号码。
邢红英正要放下手机,还是刚才的号码,又打过来了,这次邢红英没有急着接,响了几遍对方没有挂断,邢红英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哪位?”程士谦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二十多年前略带着的稚嫩。
“是红英吗?”邢红英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并没有想到是程士谦。
“你还记得那一颗星星石吗?”
邢红英的身体一下子僵了,马上挂断电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邢红英靠在墙上,用手捂着嘴巴,尽量控制自己哭泣的声音。
星星石,本是一块通体透明的石头,经程士谦的手打磨成了五角星形,异常漂亮,中间做一小孔,程士谦亲手戴到邢红英的脖子上,也是这一块星星石,年少的邢红英彻底沦陷在了程士谦甜言蜜语中。
邢红英捂着胸口的星星石,她恨不得没有这颗星星石,就不会有这痛苦的二十年。他恨不得自己早就扔了这颗星星石,可是它偏偏还在自己的脖子上。
儿子已经长大,自己也已经实现了经济的独立,但是儿子有权知道自己的生父,至于儿子有什么样的选择,他已成人,完全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毕竟现在的邢红英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幼稚女孩,他有足够的能力理性分析其中利弊。邢红英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厨房出来,在看电视的邢高原看到妈妈出来。
“妈,坐下歇一会。这电视收的台真多。”他并没有注意到妈妈刚刚哭过。
“高原,先把电视关了,有件事妈妈要跟你说说。”
邢高原觉得气氛有些严肃,就关了电视。
“妈,什么事情,你说吧?”
“高原,如果有一天有了你爸爸的消息,你会怎么样?”
“我觉得就你我挺好,正是他当年的做法害得我们母子失散二十多年,他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们。即使他来见我们,他对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毕竟是你爸爸,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妈,我不知道你的态度,但是这样的爸爸,我宁愿没有。”邢高原说的很决绝。
“刚才有一个人打电话过来,就是你的生身父亲,他在A市,看到了当地的新闻,通过你嘉木哥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哥,他怎么会认识我哥?”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打算打电话问问嘉木。”
忙了一天,林嘉木有点累,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电话响了,一看是邢阿姨。
“阿姨,您好,这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嘉木,你跟程士谦什么关系?”林嘉木已经知道什么事情了。
“邢阿姨,他是我之前的老板。”
“你客观评价一下他。”
“邢阿姨,这样议论人不好吧?”
“嘉木,我想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向你打听程士谦,不错,他就是高原的生身父亲。当年的事情其中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高原非常信任你,我就想听你对程士谦的评价。”
“他总体是很好的,就个人而言,但是有时候言多行少,言不一定必达,除此之外,和他还是值得交往的。”
“好的,嘉木,我知道了,高原也在旁边,高原,你有跟你哥说的吗?”
“哥,你什么时间来上海玩,在这边除了我妈,我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
“高原,听你妈的话,你妈已经帮你安排了学校,慢慢的你会有自己的圈子,慢慢的你会认识很多人,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走出高原,那么你就要好好接受现在,现在的比当初期望的更好的,并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妈妈的期望。”
“好的,哥,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程士谦没有继续打电话,事情已经挑明,邢红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恐怕此时她正恨自己恨得牙痒痒,先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过两天再给她联系可能会好一些。
程士谦漫步在小区的楼下,不知心情是低落还是惊喜,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了,什么风浪都经历过,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自己,这次只是自己心中有愧罢了,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她只要开个价,自己可以好好补偿一下她们母子,想到此,程士谦心情好多了。
程士谦完全是自我感觉良好,以他现在的实力,在A市的确已经不错,但是他忘了,邢红英是在上海,已经在上海打拼了十几年,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社会阶层,程士谦完全跟她没有任何可比性。只能说,井底的青蛙就是井底的青蛙,坐在一片莲叶上,就觉得自己的地盘已经快和外面的天一样大。
三天过去了,邢红英依然没有打电话给程士谦,倒是程士谦有点坐不住了。那个孩子必定是自己的儿子,不管自己有没有养育他,毕竟和自己是有血缘关系的,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如果不做一些事情,自己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