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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室山下

河南少室山之阳,离少林寺有十几里地的半山腰上,有一株大枣树,这枣树至少得有上百年的树龄了,粗枝密叶,两个人牵着手想抱过来,都还差三尺来长,才能抱住。

这枣树下有三间土屋,土屋里住着一家姓乔名三槐的农户,这乔三槐从他爷爷辈开始就居住于此树之下,一直靠着租种少林寺的七八亩土地过活,一家人忙活一整年,每年交完租以后几乎所剩无几,所以乔三槐平常还需要进山打柴赶集去卖,好换点油盐钱,这样才能勉强为生。

虽然他们住的跟少林寺这么近,但乔三槐世代对少林寺却只能仰视,他们家因为一直租种着少林寺的土地,少林寺作为大地主,管事的僧人除了遇到灾荒不逼着他们交租以外,少林寺的僧人也跟其他的地主也没什么区别,整个少室山,周围方圆几十里,几乎都是少林寺的地产,佃户们平时除了交租时能跟寺里的僧人打打交道以外,平时相互也没什么来往,在他们这些农户眼里,少林寺的僧人不是得道高僧就是是武林高手,平时也是不屑跟他们这些农户打交道的。

乔三槐自从娶妻后一直无子,一直等到三十多岁,才收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孩子是少林寺的一个僧人送来托付他们收养的,据那僧人说是有人送到少林寺门口才被少林寺的僧人发现的。

因为少林寺不让女人入内,所以少林寺也没法抚养这么小的孩子,不得已才交给他们收养的,那僧人除了孩子以外还额外赠予他们一百两银子,作为抚养孩子的报酬。

乔三槐夫妇见到不仅白得一个儿子,还有一百两银子,自然是欣喜若狂,从此以后,他们一直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孩子来抚养,还给这孩子取名叫乔峰。

当乔峰长到六七岁时,就长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跟他的父亲乔三槐四肢短小,手脚粗大的样子很不一样。乔峰也没感觉出异样,在乔峰的印象里,他也从来没觉的自己跟别的农户的孩子有什么区别,虽然从小在少林寺脚下土生土长,但乔峰从来不会奢望,他除了会租种少林寺的土地以外,还会跟少林寺会有什么关系,他们家就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父母肯定舍不得让他出家当和尚,而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招收资格却特别苛刻,除非天赋异禀被哪位高僧看中,或着是那些名门望族愿意给少林寺捐赠大量的香火钱,否则是很难成为少林寺俗家弟子的。

乔峰从他的记忆里就知道,他们家祖上三代都是贫农家庭,从大宋开国之初就在少室山下世代务农,从他爷爷到他,祖祖辈辈都租种少林寺的土地,他除了给少林寺当佃户以外,农闲时也上山打柴,挑到山下去卖了换点油盐钱,乔三槐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人,乔峰也跟着没机会读书识字,乔峰从五六岁开始,除了种地以外,农闲时也跟着他父亲一起上山砍柴,一家人日子虽然过的很穷,不过还算安稳。

乔峰八岁那年,天气大旱,地里庄稼死了一大半,到了秋天,连给少林寺交租都不够。到了年底,自己有了断粮的危险,乔峰也只能跟着他父亲没日没夜的上山砍柴,希望把柴卖了换几钱银子也好糊弄着过个年。

到了年底那几天,突然连降好几日的大雪,雪停之后,他父亲下山赶集卖柴去了,他闲不住,拿着一把斧头和一根绳子继续进山砍柴。

这日他看到路不好,没敢走远,就去了离家不是很远的地方砍柴,砍了半天柴,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刚坐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狼嚎声,听声音竟有十几头之多。因为少林寺在少室山上,少林寺的僧人个个会武不怕狼,本来很少有狼敢来撒野的。但每到冬末春初时,也会偶尔有饿狼来觅食,尤其是最近下了好几天雪,群狼可能慌不择路的来觅食,才来到少室山上。

乔峰听到狼嚎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撕咬声,似是群狼是在追逐什么猎物,不禁有些害怕起来,赶紧把斧子别到怀里爬到了一棵大树上观察情况。

不一会功夫,乔峰远远的看到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手里握着一块石头,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急奔而来,显然他是遇到了群狼,被追赶到这的。

走近以后,乔峰才看清,原来这少年是少室山脚下的一个孤儿,不知道姓啥,别人都喊他铁牛,他靠着一块石头坚持到这,显然已经筋疲力竭,到了大树跟前喘着粗气,靠着大树举着石头跟群狼对峙,群狼不断猛扑。铁牛身上都已受了七八处伤,眼见难支,似乎再也跑不动了,乔峰从上往下看时,那少年也看到了乔峰在树上,四目相接,铁牛目光中露出求助和恐惧的神色。这眼神一下子触动了乔峰见义勇为的豪情,他没多想,立马从树上跳下来,一边拿斧子向饿狼砍去,一边掩护着铁牛让他爬上大树。他情急之下,没多想就挥斧头向领头的那一头恶狼砍去,那恶狼纵身闪过,群狼开始嚎叫连连,蜂拥而上。

铁牛刚爬了几下,又从树上跌了下来,显然是力气用尽,连爬树也没力气爬了。便在此时,十余头身高齿利的饿狼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众狼都张牙舞爪地瞪着他们发威,只是顾虑着他手上的利斧,又凶又怯,还一时还不敢扑上。乔峰见这些恶狼露出白森森长牙,神态凶狠,心中害怕,转头想起离家还不算远,如果自己一路快奔的话,还是能安全到家的,可是铁牛已经精疲力尽,不能扔下他不管。

乔峰知道这群恶狼都饿了好几天了,看着群狼可怕的眼睛,仿佛不吃他们誓不罢休,虽然怕,可他顾不上别的了,他挥着斧头砍来砍去,突然他只觉的腿上一痛,已给旁边一头恶狼偷袭咬中,那恶狼咬着他牢牢不放。他转手一斧头,砍在那恶狼头上,这一斧出尽了全力,竟将那恶狼砍死了,其余恶狼跟着扑上。

乔峰东一斧头西一斧头,挥来挥去,奋力抵抗,但时间久了,乔峰哪是它们的对手,他拿斧头砍了一阵,没几下功夫,已经有些力竭,群狼也是狡猾,开始绕过乔峰,攻击铁牛,不久铁牛便给一头恶狼咬住了左手,乔峰挥斧去救,砍了个空,不小心用力太猛,把斧头也掉到了地上。

没有了斧头,群狼更是无所顾忌,四面八方扑上乱咬,头脸肩背到处为群狼利齿咬中,惊慌失措之际,乔峰突然两眼发黑,耳朵里嗡的一生,仿佛没有了知觉,但隐隐约约似乎听得一声“阿弥陀佛”,接着就是啪啪几声,然后他眼前彻底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之中,乔峰似乎感觉群狼已经远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大树下,他转过脸看到一个老和尚在身边背对着他,正在给铁牛包扎伤口,转头望去,发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头狼的尸体。这老僧似乎察觉到了乔峰已经醒来,转过头来,这时乔峰注意到这老僧满脸慈祥,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旧袈裟,脖子上戴着一大串佛珠。

那老僧见他醒了,用手摸了摸乔峰的额头,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乔峰,乔峰开口问道:“大……大师……我怎…么…了…!”只说了这几个字,猛然感觉全身好几个地方火烫般疼痛,这才想起,自己曾遭一群恶狼围着狂咬。

虽然乔峰在少林寺周围从小长到大,可从来没跟寺里的僧人打过简单,尤其是乔峰看到这老僧穿着袈裟,知道是少林寺中辈分比较高的僧人,因为乔峰曾听乔三槐说过:少林寺普通僧人只能穿灰色的普通僧衣,能穿袈裟的不是首座就是主持,最少的也得是玄字辈高僧。

那老僧看了他一眼,点头微笑道:“小施主,你醒了,觉的被咬的还疼吗?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乔峰道:“我……我觉的好多了,我…我…家住在大枣树下,我父亲叫乔三槐,你是谁呀?。”

那老僧笑了笑没有回答乔峰的问题,反而问道:“小施主,刚才我见你已经躲到了树上,为什么明知打不过群狼,还从树上跳下来救人,你不害怕吗?刚才若不是老和尚发现的及时,你们怕早已葬身狼腹了,这样值得吗?”

听老僧这么问,乔峰突然呆住了,想起来适才确实挺凶险的,只是事到临头,他也没多想,就拿着斧子跳下来冲了上去,现在想起来挺后怕的,他愣了愣,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刚才…刚才没想那么多…,糊里…糊里糊涂的就跳下来了。”

那老僧“哈哈”大笑了一声,赞赏的说:“危难时刻见本性啊?佛曰:舍己为人,先人后已,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你小小年纪,天生一副侠义心肠,确实难得。”

乔峰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过脸看着旁边还昏迷的铁牛问道:“大师,这位兄弟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老僧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互不认识吗?”

乔峰点点头,“我只知道他无父无母,别人都叫他铁牛,经常在山下的镇上乞讨,别的就不知道了。”

老僧叹了口气,“善哉善哉!小施主对陌生人尚且如此侠义心肠,老衲比不上小施主你啊!这位小施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被狼咬了几口,被吓晕了,我已经给他敷上了少林寺特制的金创药,不发烧的话过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铁牛也醒了过来,看到那老僧,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边哭边不住的给那老僧磕头,那老僧赶紧把铁牛扶起来,让他有话慢慢说。

铁牛坐在地上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乔峰才听明白大概,原来这铁牛自从父母双亡后一直靠乞讨为生,但他孤单一人,无依无靠,油水多的地方都已经被丐帮的给占了,自然是不允许他去乞讨,油水少的地方又什么也乞讨不到。

他本来想加入丐帮的,可丐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他想到少林寺的僧人个个慈悲为怀,可能会收留他,还可能会学到一身功夫。所以他就一边乞讨一边打听着到了少林寺。可少林寺是天下武功之首,每天来拜师学艺得络绎不绝,少林寺看来拜师学艺的人大多数心术不正,所以招收弟子挑选甚严,若非根骨资质、品行性情无一不佳,决不能投入少林门下。铁牛不仅没推荐人,而且来路不明,加上身材瘦小,他连初审都没通过就被刷下了。

不仅没当成少林弟子,就连到少林寺香积厨当火工头陀都当不了,管事的僧人嫌他小,身子弱,干不了重活,让他过两年再来,他没办法,只能在山下乞讨,潦倒度日,到了今年他又去。管事僧还嫌他小,直接把他赶出来了,他下山时,走错了路,才不小心遇到群狼。

听铁牛说到这,乔峰看到铁牛眼中露出一丝市侩的目光,他看到穿袈裟的老僧,知道他是在少林寺中有辈分的高僧,所以才磕头求情,希望他能替他说几句好话,能收留他做少林弟子。

那老僧听了以后叹气道:“现在天快黑了,你先随我先进少林寺住一晚吧!少林寺招收弟子资质一直很严,你不符合要求,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这,铁牛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老僧看他低头不语,又摇了摇头说:“不过我可以替你当个保人,让香积厨的管事僧收下你做个火工头陀,留在寺内烧火做饭,这样也有口饭吃,不必再去乞讨,每月还能有几钱银子。日后等你长大,再慢慢的看有没有可能通过少林寺的资质审核,如果一直通不过的话,你也可以攒点钱,长大以后下山盖个房子,买几亩地成家立业,这样你觉的可以吗?”

铁牛听了以后,立马又跪下给那老僧磕了好几个头,不住的谢恩。

那老僧转过头看了眼乔峰,发现乔峰楞楞的看着地上的狼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原来乔峰在那一直在想那老僧的功夫,不知道他那一副弱不经风地模样,是靠什么把这群恶狼都打死的,在乔峰愣神时,那老僧站起来携着铁牛,对乔峰笑了笑,说:“快天黑了,小施主则早点回家吧!”接着就转身要走。

乔峰见他两人要走,突然回过神来,急道:“大…大师,您别走。”

老僧转过身笑道:“怎么?”

乔峰摸了摸头,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忽然想起铁牛刚才给老僧磕头,也扑翻在地,砰砰砰不住的磕头,一口气也不知磕了几十个。老僧笑道:“你向我磕头也求我推荐你去少林寺吗?”

乔峰摇了摇头,见到那老僧面色慈祥,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多,犹如遇到亲人一般,似乎任何事都可以向他倾吐,忽然两滴眼泪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哽咽道:“大师………你…能不能教我点功夫,以后我再遇到恶狼就不用怕了。”

那老僧微笑道:“你家就住在少林寺下,等你再年长几岁,以你的资质,可以去参加每年少林寺招收弟子的资质考核的!”

乔峰道:“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不会答应我去少林寺当和尚的,俗家弟子收费又太高,我家很穷,捐不起香火钱,去不起……”

老僧道:“你是要我私下传授你功夫吗?”

乔峰道:“正是!希望大师能成全。”说罢就伏在地下,又砰砰砰的连磕了几十个头。

那老僧连忙拉他起来,说道:“我瞧你倒是个练武的好坯子,并且天生侠义心肠,这样吧,再过三天,你伤口处的金创药也该换了,到那天还是此时,我在这棵大树下等你,你可不许对谁说起!尤其是你父母。”说着拍了拍乔峰的肩膀,携着铁牛,犹如足不点地般,飘然而去。

等乔峰回过神来,那两人早已去得远了。他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出了一会神,感到腹中饥饿,想到此时已经不早,再不回去父母就该担心了,于是把斧头别进腰里,把砍的柴捆成一团背在背上,这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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