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江虞是被汤药味呛醒的。
隔着雕花屏风,可以看到归尘正半跪在地上伺候李长庚喝药。
因自小泡在药罐子里,李长庚吃药一点都不让人费心,汤药递过来就喝,喝完用清水漱漱嘴什么酸甜的果脯都不吃,便结束了。
江虞看着他那流畅的动作,不由咋舌。先前她落水那会儿也喝了不少汤药,但每次都要杜氏温言细语哄上半天才肯张嘴,汤药喝到嘴里味道更是难闻,又苦又涩不说,还带着股辛辣味儿,让她闻了便想吐,往往服一次药旁边就要再另备着三四碗供她吐。
两相对比下,江虞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浪费了,生一次病,不知道要糟蹋多少药材。但让她像李长庚一样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也是不可能,所以她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绝不能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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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喝完药,接过归尘手里的帕子擦干嘴角的水渍,一抬头,便看到江虞扒在屏风旁边一脸佩服的看着他。
佩服?
李长庚愣了一下,他这些年喝药时见过太多表情,同情的,可怜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唏嘘不已的,唯独……没见过佩服他的。
李长庚将手帕递给归尘,抬头看向江虞,“吵醒你了?”
江虞摇头。他们一主一仆无论是伺候还是喝药都安静的很,连句话都没说,怎么会吵到她,“被药味呛醒的。”
李长庚轻笑了一声,转头让归尘点香驱味。
“是我疏忽了,这些年没人提醒,忘了药味难闻。”李长庚面带歉意,“日后喝药我让归尘提前点好熏香,不会再呛你了。”
江虞嗯了一下,小手扣着屏风边缘,又仰头问他,“汤药难闻,你……没感觉么?”
“呵”李长庚苦笑,“我从出生起就吃药,二十年下来哪还能感觉到难闻不难闻。”
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与药为伴,药丸,药汤,药粉,药膳,无论是吃到嘴里的还是随身带着闻味儿的,亦或者民间稀奇古怪的偏方,他早就试了个遍,哪里还能对药味产生感觉。
江虞看他一脸无奈的表情,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行吧,那……我今天有任务吗?”
“任务?”
“嗯。”江虞点头,又觉得李长庚好像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遂解释了一下,“就是有没有人要来见我,我要不要准备礼物,需不需要进宫,府里的事务用不用我插手?”
李长庚没想到她会把这些事当做任务来完成,眉间无奈之色更浓,“今日事少,我们用完早膳进趟宫,去拜见母后和皇兄,回来之后我陪你在府里转转,熟悉下环境,日后别跑丢了。至于府里的事务,你现在开始熟悉也行,回门之后接手也行,不着急的。”
听完他的话,江虞对一天的安排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没人来见我吗?”
“嗯?”李长庚不解,待见到江虞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规矩,正妻进门第二天,府里的妾室都是要来敬茶的,但他身体不好,这些年来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自然也忘了这件事。但既然江虞提起,李长庚还是想逗逗她,“怕你不高兴,我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听了他的话,江虞瞪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面上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愤怒,反正不像是高兴的。
瞪了李长庚一会儿,江虞又觉得没必要,赌气的哼了一声便跑回里间穿衣服,她一边拿着衣服一边小声嘀咕着,“亏我娘还夸你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原来都是假的,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活该你体弱!活该你短命!”
李长庚见江虞生气,便也跟着进了里间,听她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甚至还埋怨诅咒上自己,不由觉得委屈,“方才骗你的,王府里干净的很,就你一个女主人。”
江虞回身又挖了他一眼,“你都打发走了,当然就我一个了!负心汉!”
“……”
李长庚扶额,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做丈夫的天赋,昨晚他怕江虞不满,格外体贴的备了床,准备单睡,却被她堵了一通,今早他抱着亲近几分逗弄她的心态,没想到还是惹她生气了。
唉――日后他还是安安分分的吧,免得小妻子又骂他负心汉,咒他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