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不厌目光瞥见手里牵着锁链的女子时,眉梢微动,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那脖子上被圈上狗链的长慧。
“听说,醉风楼里来了贵客,指名要这杂种伺候?”女子嘴角噙着几丝讥讽,看向坐在桌子两旁的冥河与霍不厌。
冥河看着那一身粗布麻衣,赤着双脚的男子,心下一阵唏嘘。
许是身体里这半颗心脏,掺杂着了无名的几丝情感,当冥河看到昔日风华无限的医圣长慧被人欺辱至此时,心中愤懑与之方才想必,更甚。
此时的长慧,双目空洞,面容憔悴,几道血痕狰狞地爬在他那消瘦苍白的脸上,刺目惊心。若不是他那逐渐紧握的指尖还时不时动上几分,冥河还真当他是个死人。
“他的脸,怎么破的?”冥河直接略过方才与其说话的女子,直直地看向老鸨。
当冥河那道冷凛的双眼看向老鸨时,就连在旁的霍不厌,心也不觉地惊了一把。那老鸨此时若是再看不清形势,那她这四十年可就白活了。
“公子莫要误会,这慕英昨日第一天接客,因宁死不从,伤了客人。这才,这才被这姑娘伤了脸。公子请放心,这慕英身上干净着呢,还未,还未伺候人。”老鸨倏然跪拜在地上,手指指了指身旁那身着紫色流纱裙的女子。
霍不厌厌烦地拂了袖子,那老鸨慌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地夺门而去。
“若按青云巅的规矩,以下犯上,该处何刑。你说呢,白英姑娘。”霍不厌突然开口。
白英身形一震,一脸不善地看向霍不厌:“你是谁?”
还未等霍不厌开口,冥河倏然起身,看向霍不厌:“别跟她废话,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了,醉风楼一个人也别给我留。至于她,”冥河看向白英,淡淡道:“废了修为,挑了筋脉,割掉舌头,在脸上烙上几个字,扔到下等窑子去。”
霍不厌嘴角扯出一抹笑,宠溺道:“都挺媳妇儿的。”
冥河微微一笑,给了霍不厌一个赞许的目光。
“你们可知,这醉风楼后面的金主是······”
“我管他是谁,就算是皇帝老子。要是惹我媳妇儿不高兴,我一样一锅端。”霍不厌打断了白英的话,面带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毫不在意白英此刻扭曲的脸。
冥河上前,蹲下身子,一脸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长慧:“无名是我疼大的丫头,有我在,便总有相见的时候。她的事,你莫要再自责”
见着长慧那空洞的眼神染上几分眼色,冥河嘴角浮出一抹笑,抬手按上他的肩膀。
当长慧感受到自肩膀流向身体各处的冷流时,眼睛瞬间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冥河。
“你,你是谁?”长慧声音嘶哑。
身后的白英看着长慧面上的血痕消散,苍白的面上染上几分红润。一脸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我?无名幼时是我养大的,算是她的阿姐。”
养大圣主?阿姐?难不成······
长慧脑袋一阵空白,神色微愣地睁着眼睛,仔细看着冥河的脸。
冥河出声一笑,手缓缓地向面具伸去。
“这下,你可是信了?”银色面具一落,那精致绝艳,与无名相似的面容刺痛着长慧和白英的心脏。
“我信!”长慧眸中的希冀,深深映在了冥河的眼中。
霍不厌见冥河盯着长慧许久,心下不痛快。上前指尖微动,长慧脖颈处的锁链,瞬间破碎,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既然人找到了,那走吧。”霍不厌瞥了眼长慧,拉起冥河就往外走。
“姑娘!”长慧突然转过身来,叫住了冥河。
长慧面无表情地看向白英,“带走白英之前,可否容我二人说几句话?”
“这是自然,毕竟,相识一场。”说着,冥河头也不回地牵着霍不厌的手,离开了屋子。
随着屋门的关闭,屋子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长慧面色微淡,双眼平静无波地看着白英。
“可恨我?”白英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再无半分光彩,心中微痛。
长慧转身,端坐在离他最近的一处凳子上,语气平淡:“不恨。”
“可是我恨你!你明知我是为了你才背叛圣主,背叛青云巅的。可是,你终究还是舍了我,你终是舍了我!”白英心中大恸,满目情伤。
长慧心中微痛,衣袖中的手指紧紧卷缩着,“你为我,叛主。青云巅众人皆可恨你,怨你,杀你。可我,是你叛主之因,所以不配怨你半分。我是青云巅的医圣,即便当时我身处囹圄,可我依旧是名医者。你与白桦是否中蛊,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吗?白桦与我中蛊,可你呢?你真真不晓得自己是否中蛊吗?白英,你不过,是以情为赌,想将我固在你身边罢了。只不过,这次,你输了,输在了我身上。”
“原来,原来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白英苦笑。
长慧闭上双眸,淡淡地叹了口气:“圣主于我,青云巅于我,皆有恩情。所以,自你叛出的那刻起,你我便再无可能。你先以情为赌,不顾情分伤我。后又因爱生恨,残害姐妹。这一桩桩,一件件,还用我来告诉你,究竟是谁舍弃了谁吗?”
白英垂下眼睛,双手捂住了耳朵,哭声痛彻心扉:“不,不要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长慧睫毛微颤,几分水汽,沾湿了他的墨睫。
“那个地方,我想你是不会想去的,你自行了断吧。”说罢,他瞬间睁开眼睛,将方才搁置在柴房中的火折子扔在了地上,昂首向屋外走去。
长慧走的决然,待他走出醉风楼,看到那云卷云舒时,瞬时释怀。他回头望了眼身后熊熊燃起的大火,嘴角淡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转身便上了马车。
白英静静地站在窗前,直至那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方收回视线,眺望着远方。那儿,是青云巅,亦是她曾经的家。
白英淡然地走向身后的大火,在那木柱砸向她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数年之前,那时的她,刚入青云巅。那时,曾有一个背着药筐的少年,向她挥手······
醉风楼,这地处大都最为繁华街道的闻名妓馆。
一场大火,五十二人,皆命丧当场,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