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儿,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护不住你。”霍不厌不是那种只顾在酒肆插科打诨,在清馆雅妓旁混沌度日的风流子弟。他自小便泡在尔虞我诈中挣扎生存,他看了太多,太清楚现下那被人性所统治的“人间正道”。
冥河抬了抬眸子,待看清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疏离之后,心中悬着的那颗石头,瞬间落地。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方才也见着了,旁人伤不到我分毫,我若想谁死,他便活不到下一秒。”冥河笑着看向霍不厌,见他那未松的眉角,连忙握向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霍不厌扯出一抹笑,将冥河拉进怀中,闭上了眸子,似珍宝般护着身前的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名那般的能耐,世间本无可近身之人,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剜了心,失了命?冥儿,你入世不深,不晓得人心叵测。即便你无伤人之心,可世间多的是薄情寡恩,唯利是图之辈。你若是农夫,便不要救那蛇。等找到无名,我们就寻一处没人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管它什么朝代更替,管他什么血流成河。那些人是生,是死,皆是命数,与你我,无关。”霍不厌俯身将头埋在冥河的颈肩,话说得很轻,却也很认真。
冥河眉眼中荡出些许涟漪,回到胸口的那半颗心脏跳得欢脱:“那,我带你去瞧瞧我在青云巅的窝?小笼包,回家!”说着,冥河突然跳到了霍不厌身上,像八抓鱼一样攀着霍不厌的腰不放。
霍不厌宠溺地抚上冥河的后背,将她紧在怀里,跟在小笼包后面,进了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水帘结界。
禁地之外,寻常景致,禁地之内,水月洞天。
穿过巨大的水帘结界,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飞雪。再往前走,便是落叶缤纷,越是深入,越接近万物生机勃发的春日。一年四季,这水帘结界之中具有。结界中央的深处,一座三层高的木楼映入了霍不厌的眼中,屋楼里外都是由红木建造,清一色的棕红,大气又雅致,边角之处更是用鎏金勾勒,猫眼石点缀,楼顶亦是用琉璃金瓦覆盖,远远一看,竟如宫殿一般。
饶是进过皇宫贵府的霍不厌,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华贵的楼阁,不禁打趣道:“夫人这般财大气粗,看来为夫以后要多多赚钱养家才是。要不,养不起。”
冥河红着脸,从霍不厌身上跳下来,跑到了种满墨泽的暖池旁,脱了鞋袜:“你也过来坐坐,莫客气!”她调皮地拍了拍旁边的石岩,示意他快点过来。
霍不厌那张本就邪魅的脸,这一笑,更是将这结界内的花草醉了个干净。
冥河望向暖池对面那高入天际的大树,慢慢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另外那半颗心,在北域大都内。明日我们去大都瞧瞧,怎样?”
“妇唱夫随呗。”霍不厌随手捡了颗石子,便抬手扔了出去,在暖池上留下阵阵涟漪。
正当霍不厌那只手快要放在冥河肩上时,一庞然大物突然越过了二人的头顶,落入了暖池中,溅起两丈高的水花。
霍不厌冷着脸地将入口的暖池水吐了出来,面色阴暗地看了眼正在冥河怀中瞎蹭的那条色狼,怒火中烧。
算了,既然明日自己与冥儿要离开这里了,那自己便不与一只兽类计较了。这样想着,霍不厌僵着脸横在了冥河与银色牧狼中间,一边推着冥儿往屋里走,一边踹着跟在二人身后的那只色狼。
北域大都。
寅时三刻一过,东边泛白的天际逐渐吞噬着西边的那片蓝,昨夜半垂的那半轮白月还依就挂在西边上,若隐若现。
墓府南苑一处荒废的角亭中,一身着粉色披风的女子半靠在木栏上,粉唇微启:“你是说,那女子与无名来自一处,都身具异术?”
“没错,想必你也知道如今我青云巅的境况了吧,原本的计划恐怕要搁置了。姬明雪这颗棋子已经废了,我只想知道,无名是否已经死了?”身袭黑斗篷,看不见面容的女子,隐在暗处的问道。
粉色衣衫的女子平静地伸出那纤嫩白皙的右手,挡住东方散出的丝缕金光,嘴角牵笑:“那贱人已被我掏空了五脏,折腾不起来的,我都不急,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她语气轻慢,不屑地瞥了眼角落那面色微白的女子,上前抬起她那微颤的左手。
一阵暖流从黑袍女子指尖流入左臂,她微惊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半颗心脏,在你那儿?冷弱,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女子可比无名难对付得多。既然你违背了当初的盟约,偷偷得留下了那个东西。那么今日,我们之间的合作,便到此为止。往后,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便转身欲走。
“玄夜,你以为,你走的了吗?”冷若话落,玄夜便突然瘫倒在地,身体内的二百零六块骨头瞬间断裂萎缩。她还未来得及嘶喊,便已因胸腔内的断骨刺心,停了脉搏。
“收拾干净。”说罢,一脸嫌弃地用手绢擦拭着方才碰触夜玄的那只手,将绢子扔到了地上,离开了。
冷弱刚踏出角亭,一满脸青丝,看不得容貌的女子便从亭外的泥地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拖着厚重的锁链,上前将惨死的玄夜拖到了枯井边上。
她强忍着铁钩穿锁琵琶骨的痛,拿起井边的石块便往玄夜那畸形的脑袋上砸去。一下又一下,直至那脑袋被砸成稀泥,才放下了手中的石块儿。她放声大笑,仰头看向那已明的长天,两行清泪顺着她那红肿不堪的脸流了下来。
那日,发生的一切,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力地瘫躺在枯井旁的杂草丛中,任凭周遭的蚂蚁爬到她的身上,撕啃着她身上带血的腐肉。三天前的画面,如洪水般怕打着她大脑中的每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