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你们给我停下!”
红衣女叫喊着,跟随那四名侏儒跑至一寨外。
待她看着那四名侏儒已经与她距离不远时,忙迫不及待地举起手中琵琶朝那边扔去。
那琵琶在腾空的瞬间,音箱洞开,露出里面藏着的轻弩。
此轻弩上本只有弩机和以琵琶柱做的弩臂。但那琵琶却似有灵一般,上装的四弦在轻弩露出的同时自主地变换着形状。其上两弦缩短,化为弩弓;剩余两弦则快速拉长,搭在弩弓上。
弩机即刻激活,将弩弓上的两弦分别朝下与朝外使力。
朝下将那两长弦切断,朝外则朝四名侏儒处射去。
弦断,若短针一般,朝前倾泻而去。
“呵”红衣女看着侏儒们跑进寨中,冷笑道“在我这琵琶的攻击下你们这些食人魔跑不了了。”
她的笑,在未到眼角时,便陡然凝住。
这!
怎么回事!
红衣女怔愣地看着本来处在她眼前的四名侏儒,在踏至寨中时,身影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化为泡影。
所射过去的琵琶弦,也只是在这一碰就碎的泡影上戳了几个破洞而已。
但琵琶弦也不是毫无作用。
疯狂朝前方倾泻而去的琵琶弦,有的射中泡影掉落在地,有的则生生射进寨子的栅栏上,拔不出来。
有实有虚?
红衣女不解地摸着柱子,待她还未想个明白时,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女童的轻轻吟唱声。
“春又来,岁月长,阿娘穿着嫁衣裳,喻白为喜红为丧,裁骨作汤皮作囊,对镜描摹化新妆。”
女童声音虽微弱,却句句都传至红衣女的耳内。
“是谁在虚神弄鬼!”
红衣女举起轻弩,警惕地环视着寨子四周。
那寨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荒草无数。
荒草中,有乱石堆积起的茅草屋,也有一巨大的石磨。
石磨上布满已经干涸的血迹。
循血迹而往下看去,可见石磨下架着有几个长短不一的树枝。枝上的树皮早被剥落得一干二净,但在枝中央皆留着一圈青绿色的皮。
“这是?”
红衣女看着绿色树皮,好奇地伸出手指。
“呔!住手!”
一个奶声奶气的男童声在红衣女耳边迅速响起,在她手指还未将树枝触到时,身体已经被那男童踢飞,朝旁侧的茅草屋直直坠去。
“你这轻弩,贫道瞧着不错”男童在红衣女飞身的瞬间瞥到红衣女的轻弩,跃跃欲试道“就是不知这轻弩能否避得过贫道的剑招。”
他说着,随手从石磨下拽过一树枝来,挽了个剑花,感觉杀伤力略有些不够,便蹲下身来,准备从石磨下拽过更多的树枝来。
见树枝纹丝未动,他将拽过的树枝叼在嘴里,然后便用尽力气硬生生地拔拽着那些树枝。
终于,树枝在他的大力揪拽下,成功地断了。
断掉的树枝再无力支撑上面的石磨,遂那石磨渐渐倒地,朝地上挤压而去。
那些仍与石磨连接的树枝由此开始被压在地上。
石与树枝相碰,树枝本该尽数折断。
但奇怪的是,刚刚受到男童拖拽而十分脆弱的树枝,现在似乎有千钧之力一般,顶着石磨回到原处,并在原地一顶一压,将石磨推动着逐渐转动起来。
而男童对周边所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只知自个儿又拿上几根断掉的树枝,大概已有些可对敌的底气后,便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他从石磨处钻出去,手上捧着几个树枝,嘴上叼着一根,朝红衣女处露出挑衅的一笑。
由着石磨的转动,不知带动着哪里的转轴一同旋转,在一片空地上慢慢摇出一个木制水风车来。
在水风车的每隔一格中都竖着一根倾斜着的巨大石棍。
“不好”男童看着石棍,忙将手中的树枝扔出,朝红衣女掉落的茅草屋中跑去“是捣舂磨!”
在男童行动的同时,那水风车已因为石棍巨大的体量,而逐渐旋转,石棍便朝着红衣掉落进的茅草屋处砸去。
“嘭!”
巨石棍砸在茅草屋上,瞬间将草屋摧毁,并将本来飘落着,未曾设防的红衣女重重地压倒在地。
“噗!”
红衣女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向茅草屋里落下的巨石,忙挣扎着起身。待她终于站立时,膝盖上猛地受到暗处的一击,跪倒在地不能动弹,只能绝望地望着逐渐下落的巨石。
“闲凭阑干向奴叙,朱门路前二三事。”
随着巨石落下,又响起来童谣。
那歌唱着的女童声渐变凄婉,萦绕在红衣女耳边,让她不自觉想起心中久未散的话。
“未战,你我做了大半辈子的仇敌,你该知道我高幽阳这一生从未惧怕过上战场!不过是凉州城破,不过是我高氏满门要交代这里,不过是让高舒夜这呆子变成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又能如何?在其位,当誓死而守。”
“未战姑姑,娘亲是什么呢?舒夜看到同行的伙伴难受时就会喊娘。舒夜也有娘亲吗?姑姑是不是就是娘亲的意思。那舒夜难受时是不是就可以咕咕咕地喊?”
“未战郡主,你你你怎么把高舒夜这对手的女儿给带来我乌孙国了?小郡主她因为这事可醋得不行。”
“娘!你为什么要救高舒夜这灾星!为什么!婉儿,没家了……”
数道声音萦绕在红衣女耳前,让她不觉闭上眼,“婉月”她长叹,放弃挣扎“娘亲对不起你,现在就陪你去,只要…”
“你当然对不起我”男童气喘喘吁吁道“你这婆娘咋回事?怎么看到我冲进来后就索性瘫在地上闭眼了?我药无医长得是够帅,这的确是一个让你自惭形秽的理由,但那也得看时机啊!现在闭眼你不跟我闹着玩呢嘛!”
男童的说话声中明显带着未脱的稚气,即便是抱怨,也带着独属的撒娇味儿,令红衣女心上一哆嗦,忙睁开眼。
一脖子上有一道淡淡刀痕的蓝袍男童正拖着她走,男童嘴里叨着的树枝,因为他的使力拖拽而摇摆着。
“哎呦,这姑奶奶平常吃的是什么,咋能比蜀山上的野猪还重!”男童没意识到红衣女已醒,只强拖着红衣女走动,边吐槽着。待感觉到不对劲时,他回头。
“这可是天生的!”
男童见红衣女盯着他的刀痕,骄傲地扬起头来摇头晃脑着,压根视她冰冷的眼神为无物。
那男童看着甚是欢脱,但红衣女却心中暗自警觉。
她使力,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说道“你是谁?为何在此处?刚为何要阻我?这个石磨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你对付我的秘器吗?你为何要对付我?你是信王那边的?还是贤王那里的?快说!好啊,你居然不赶快说,不用猜了,你肯定是我的敌人!既然是敌人,那我就没时间和你磨磨唧唧的,我还要救人,看招!”
红衣噼里啪啦地说着,压根不给男童说话的机会,待话毕,便爽快地掏出轻弩来,朝男童处直射而去。
“来得好!”男童那本来因为红衣问话而变得不耐的眼神,在看到轻弩后,瞬间变得有神起来。
他将嘴上叼着的树枝给拿在手上,做好对敌的架势后,却不想,本来该洒落在他眼前的弩箭瞬间穿透他,落在他身后的荒地上。
而他眼前对敌的红衣女身影也逐渐变虚,直至透明。
取而代之呈现在眼前的则是一片青翠的树林。
树林旁侧驾着一水风车,风车被小溪驱动着,吱呀吱呀地旋转。
转动的风车,将水流运往不远处的石磨上。
“豆腐嘞,正宗的西施豆腐!”
“卖嘞,夹肉馍馍!”
在石磨旁站立有若干卖吃食的摊贩,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幼童正绕着摊贩转圈奔跑着玩耍。
“道已毁,魔当立,问谁长生,高氏有女名舒夜。”那两个幼童拍着手乐呵道。
“喂!”男童抱着树枝,拦住那两名幼童的路,朝那他们问道“这里是哪里?刚刚的舂磨寨去哪里了?”
然而那两名幼童却毫无反应,只一味地转圈,拍着手唱着歌谣,并不曾搭理他。
男童却也未恼,只认真地看着两名幼童转圈。
左三右四。
那两个幼童绕着那些摊贩们奔跑的过程中,绕着右侧的豆腐摊向左跑了三圈,然后绕着左侧的夹肉馍处向右跑了四圈。
“看官”旁侧卖夹肉馍的摊贩见男童聚精会神地盯着幼童们奔跑,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来“这里就是舂磨寨。”
“这里就是……”小摊贩话说过一次便不再利索,只一味地重复着此话。
“舂磨寨”他有时候会流利地说出这三字,有时候会流利地说出“这里就是”这四字。但流利地说出整句便安全不行。
男童深觉有趣,盘坐在地,一手托腮瞧着摊贩,一手闲闲地玩着树枝。
“无聊”还未过片刻,男童闲散的模样便已经化作别的模样,他气鼓鼓地狠抽着树枝,嚷嚷道“怎么这么无聊啊!”
“啊!快来人救我啊!”
说时迟,那时快,在不远处跑过来的黑轿上闪现出一白衣小姑娘的身影。
那姑娘在轿子里边打滚着边嚷道“我长得如此美!怎么能让人真的吃啊!高舒夜!你这臭狗比,你可把朕给害惨了!你给朕等着,朕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朕就不姓药!”
那嚷嚷着的正是药无医。
他正闭眼嚷嚷着,却未曾注意到轿里有了旁人,待意识到时,便发现自己被一身着蓝色道袍的男童给搂在怀中。
“小娘子也姓药?”那男童激动道“我也……”
“高舒夜!”未等那男童话音落地,药无医已经伸出拳来砸到他鼻尖,“你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