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呢,可不可以,晚几天。”
少女的嗓音不自觉透出几分不舍,她自己也未曾察觉,落在旁人耳中是别样滋味。
周尘廷难得沉默了,似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挑着眉看她:“你要如何?”
“我…”楚轻上牙轻轻磕着下唇,好看的眉眼纠结:“我听说,近几日城中,有烟火看。”
楚轻的娱乐项目向来只在白天进行,夜晚她也只敢拉着小周肆在王府里活动。虽然这是人界,但难免有妖魔鬼怪要出来撒野,尤其在夜间。而她又是个根基不稳狂灌仙气才化形的小妖精,更是吸引那些妖物,是以楚轻还未能见过这若安城的夜景。
周尘廷:“烟火有何稀奇的?”
宫中宴会惯爱用这套,但周尘廷一向不喜欢凑这类热闹。往常宫中宴会是能推则推,推不了也是提前离场。更别提出去人挤人看烟火了。
偏偏楚轻还真是个好奇的,她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稀奇!我还,从没见过。”
天上是有比这更绚烂的美景,但没有热闹的氛围啊。那些个神仙一个赛一个的心高气傲,除了私底下交情好的,没几个愿意凑在一起搞这些“不入流”的。是以每季度的仙宴,都得仙司部绞尽脑汁想出些既华丽又高端的节目,才不会被众仙嫌弃。
周尘廷默,倒还真没想到她竟从未见过。就算是边远县城,逢年过节也总是有的,如此一想,竟然生出几分对她过往的好奇了。
“怎,怎么样?我们今晚,出去玩,好吗,好吗?”楚轻不知道何时跑到他身旁了,眨巴着大眼将他牢牢盯着,眼中的渴求毫不掩饰。
满眼都是他。
周尘廷被她眼中浅蓝倒影出的自己晃了神,楚轻就伸出两根葱白玉手捏住了他的袍子一角,撒娇似的拉了拉。
可怜兮兮地像只咬住他袍子想带他去玩的小狗。
楚轻耷拉着肩膀站在周尘廷身旁,仿佛只要他说个不字下一秒就能掉出眼泪来。周尘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自下而上能将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中,他有些出格地想着楚轻哭起来会是怎样光景。
周尘廷本人生平第一次冒出这种不合礼的想法,有些许陌生,却又带着一种隐秘的兴趣。他轻咳一声,道:“知道了。”
楚轻高兴起来,撒开了拉着他袍子的两根手指,愉悦的表情写在脸上。不无兴奋地问他:“那,什么时候,出发?”
楚轻心里放起了一簇簇的烟火:她也可以出去看夜景了!毕竟跟人混在一起,就会降低因为落单而被妖捕杀的几率,只要跟周尘廷在一块儿,也不用担心被丢下。因为她自己会紧紧缠住他的!
说起来,这段时日楚轻发现周尘廷此人一身正气,在人界中属于抵御妖魔鬼怪侵扰的上等体质。有他一人在,符都不用求了,只要牢牢跟着他就行。
周尘廷上下打量她几眼,身上倒还好,就是裙摆处沾上了泥土,一如她刚来的那日。
他思索着开口:“你先回去沐浴吧。”
楚轻:“?”虽然我本身就很爱干净你不说我也会去沐浴,但自己去和被人嫌弃催着去可是两码事。而且她身上可一点不臭的!
楚轻身上确实不臭,反而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莲香,因她本体就是朵莲花,出了汗后反而使这香气变得浓郁了。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想着自己还有求于人难得没在嘴上占便宜。凶巴巴地说出乖巧的话:“我,我当然,知道!这就去!”
“你不会,反悔吧?”
“你,不能,跑了吧?”
“你——”
周尘廷轻抬眼皮,忍无可忍向外道:“文江,去楚姑娘院子里取套衣裳过来。顺道让熬药的多熬两碗,一并端过来。”
经历了上一次目睹两人同处浴房后,文江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听见周尘廷的吩咐连声线都不带抖一下的,中气十足地应了声是。
楚轻听到前半句暗自窃喜,知道自己又有机会去泡澡了,只是这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一天一碗的药尚且要去她半条命,两碗还要不要莲活了,难道这就是泡澡的代价么?
楚轻想到要喝药就一阵不适,她迟疑地开口:“不然,我还是回,回我自己的,院子?”
周尘廷嗤了一声,“你不是担心我跑么?这不正好合你的意。”
楚轻的声音渐小,低低地:“那,那也用,不着,两碗药的呀。”
“不,很有必要。”周尘廷皮笑肉不笑,一双眸对上她的,“本王觉得你的口吃越发严重,想来是喝药不到位。今日便喝它两碗试试。”
楚轻:“……”有苦说不出。
她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告诉他自己不是人吧?这人类的药方子估计对妖是真没什么用的。可那样的话,往日在街上看到的沿街乞讨的人就会是明日的她了。
于是楚轻只能认命的听从周尘廷的安排,沐浴完之后在他的注视下愣是硬着头皮喝完了两大碗。
傍晚时分,天色黄澄澄的,楚轻托人去询问小周肆是否要同她和周尘廷一道。她内心里早把小人儿当成自己人了,自认为了解他得很,结果却被回话的人告知他不去。
回话的人还模仿着小人儿的语气,告诉楚轻让她和他爹好好玩。
楚轻:不是很懂你们人类小孩啊,这个年纪不是最最喜欢凑热闹往外跑的吗。她虽然三百岁了,但作为妖来说还年轻着呢,所以不算在里面。
但周尘廷好似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对于楚轻前来询问他的话不予回答。
马车上就他们两个人,周尘廷又像个石像一样无趣,楚轻忍了忍想说话的欲望,将帘子掀起个角往外看。
因着要出去玩,楚轻自然想到了沿街的小吃,于是她果断拒绝了在府里用膳,非要拉着周尘廷在外面吃。
楚轻换了一身水染浅蓝色的衣裳,腰间佩着周尘廷给她的玉佩,玉佩有重量,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因为是夜晚光线不十分足,楚轻比平日大胆多了,银发未加修饰自然垂在脑后,她没再带斗笠,只在头上罩了层白纱。白纱一角在她额上,边上坠了剔透的小珠子,让楚轻想到了府中廊上的帘子。也不知房中那两个小丫头是打哪里寻来的。
这幅装扮虽然怪异,但却让楚轻看起来更富异域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