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点头，跟着老者下了山，又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处小镇，
老者将紫雨草卖到镇西的一间药铺，换了银钱，又在路边一个饭铺中买了四个油饼，与林凡分吃了，
这时油饼铺子内靠近东侧的一张长凳上，坐着一个身穿灰衫，颧骨宽大的青年男子，
他粗乱的眉毛下一双又小又圆的眼睛看到老者，滴溜溜的转动了几下，抛下手中油饼，一双油腻腻的手在胸前胡乱擦了擦，便站起身叫道：“曲老头，这次你又采了什么药来卖？”
老者听到这声音，花白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催促林凡道：“林少侠，我们快走，小武和秦姑娘他们，现在应该在家中等的急了。”
林凡点点头，侧目扫了那青年男子一眼，将刚咬了几口的油饼装入油纸，和老者向回路走去。
青年男子本欲追出铺子，猛然间看到林凡望来的眼神，全身登时打了个激灵，不知为何心惊肉跳，背上出了一阵冷汗，登时手足僵硬，怔立原地。
过了片刻，他身体似乎才缓缓恢复，慢慢抬头，目光中带着又是疑惑，又是惊惧之意，看向远处老者身旁的林凡，却只能注视着他愈来愈远的背影，
他只觉得这身影十分普通，身材并不高大，身上穿的，也只是一件陈旧的粗布长衫，显是山乡穷人，
但他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害怕，从刚才的轻轻一瞥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几欲抬起脚，想要追去，却又缩回，最终又坐回长凳，喃喃道：
“这小子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是曲老头的儿子？怎的这般年轻？”
他满腹狐疑，闷闷的抓起油饼，咬了几口，又暗自气恼自己的懦弱，无滋无味的咀嚼起来。
老者与林凡在镇中大路走了一会，拐过一条长街，那老者这才回头，向后看去，见青年男子没有追上来，似是松了口气，半竖着的眉毛缓缓放了下来，叹道：“还好此人没有追来，否则便又要麻烦了。”
林凡皱眉道：“老先生，那人是谁？”
老者还未说话，便先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又是无奈，又是忿忿，叹息道：
“此人名叫施戴贤，是镇上的一个闲人，因嗜赌如命，败光家中财产，他妻子不堪忍受，带着孩子不知去向，
三个月前我领着小武来到镇上，去药铺卖药材，不想他看到我，便拉着我说，想跟我学些上山采药的功夫，赚些银两，好把妻子找回来，
我本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但他拉着小武，苦苦哀求，
我争他不过，又以为他洗心革面，便带着他来到山中，先指认了一些药材，谁想他在行经一处山坡时，从坡上滑下，说是摔断了腿，让我赔些银两给他，
我要看他断腿，说我屋中有些药材，可以医治，他却不肯，只要我给他一些钱，他自行到镇中去看，
我便知他是在讹诈我，但老头子我晚年才随着儿子移居到此，在这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不认识什么人，不想多惹事端，便取了些钱两给他，
谁想从那之后，他只要看到我在镇上卖药，便来索要钱财，说我令他摔断了脚，终身都行动不便，哎……”说着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林凡听了眉头一皱，心中有气，暗道这施戴贤连这般老人辛苦赚来的钱两都要欺诈，微一沉吟，神识蓦然扩散，于镇中笼罩而去。
那坐在油饼铺子中的施戴贤，吃完了一张油饼，正欲起身，忽然间全身猛地一震，毫无征兆的跌翻在地，双脚绊着长凳，将长凳也掀飞起来，当啷一声，摔在桌角。
铺子中的几个食客和铺子外炸油饼的肥胖老板，都吃了一惊，登时几双目光都向他望去。
那施戴贤却脸色惨白，瘫在地上，全身不住发抖，对这几双望向自己的目光毫无反应，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他长大了嘴巴和眼睛，望着前方空空的一片，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一脸的惊恐骇然之状，忽然跪伏在地，连连叩头，直把坚硬黑浊的泥土地面磕的砰砰直响，说道：
“是是，神仙老爷，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众人见他仿若活见鬼，中了邪般，大白天的也不禁背后一凉，有的认为他赌输了钱，终至精神不正常，也不敢上前搀扶叫唤他。
离施戴贤稍近的几个年轻人，随即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骚臭的气味，只见他裆下泽湿一片，原来流出了屎尿。
林凡和老者回到山中茅屋时，天色已晚，遥遥望见茅屋的窗子上透出一点灯光，点缀在昏黑寂静的群山之中，模模糊糊，飘飘渺渺。
两人还未走到屋前，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小武的哭泣之声，呜呜咽咽的道：“我……我要去找爷……爷爷，怎么这么晚了，他还不回……回来。”
秦清温柔的声音也在夜色中传了过来：“小武乖，爷爷采药去了，大哥哥也陪着爷爷一起，马上就回来了。”
小武道：“大姐姐你骗人，你早上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爷爷从前采药，都是带上我的，现在却还没回来，一定是嫌小武顽皮，不要小武了，呜呜呜。”
秦清道：“不会的，爷爷怎么会不要小武。”
小武仍哭闹不休，老者转头朝林凡苦笑了一下，笑容中却充满了慈爱与喜乐，忙走到屋前，说道：“小武，爷爷回来啦。”推开木门，进了屋子。
小武转过头来，大喜道：“爷爷！”跳起身子，扑入了老者怀中。
老者哈哈一笑，略显吃力的将他抱了起来，伸出左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刮，说道：“小武又哭了，真是爱哭的小孩，不知羞，不知羞。”
小武强忍住哭泣，稚嫩的脸庞上竟显出几分大人的坚韧，伸出小手，抹了抹眼泪，说道：“小武不哭，小武太想爷爷了。”
老者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说道：“你瞧，这是什么。”
小武一看，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立刻射出喜悦的光芒，叫道：“是糖葫芦！”
老者笑道：“是啦，爷爷去镇上给小武买了最爱吃的糖葫芦。”
小武接过糖葫芦，正要咬开糖纸，忽然看到老者身上的衣衫撕开了数道缺口，皮肤上布满一道道血痕，惊道：“爷爷，你又摔倒了么。”
老者道：“是啊，爷爷跟小武一样，在山里乱跑，脚下一滑，便摔倒了。”
